吳高鐘把黑色豬鬃一根根植在木頭雕塑上，形成令人駭然的鞋子。見慣了故弄玄虛的當代藝術，或者是所謂“沖擊力”其實乏善可陳的“視覺藝術”，我對藝術展覽審美性的描述逐漸苛刻起來。不過，當我經過散發著奶香的白色“奶油墻壁”、低頭穿過用無數豬鬃毛拼接起的“巨大鐘擺”、來到用茶葉“繪”出的“騎士”面前時，還真是有那么點震驚了。

　　這是上海證大美術館今年壓軸的藝術展覽：《軟力量·亞洲態度》。集中展覽了亞洲16個國家及地區約30位藝術家的最新作品，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內斂

幽默、具有東方的含蓄氣質。展覽從11月17日起，至12月28日結束。展覽曾于今年7月起輾轉于波蘭、德國等地。

　　美術館外，一個巨大的石雕佛頭像被擱置在地上，上面3米高的位置是兩根噴水管，兩股水流從上射下，正好落在佛祖的兩個眼睛上。據作品的創作者、藝術家邱志杰介紹，大概三四個月后，佛祖的兩個眼睛將被高壓水流“擊穿”，從而完成“從量變到質變”的水滴石穿過程。用時間的內在力量促使狀態的改變，這也是“軟力量”的具體表現之一。

　　藝術家宋冬的白色“奶油墻”遠看與美術館的白墻沒什么區別。走近之后，那種撲鼻的香味和柔軟得能陷入掌紋的墻面才讓人徹底醒悟：這完全是由奶油創造的墻。藝術家似乎有點反諷擁有“白色盒子”之稱的美術館——畢竟，隨著時間推移，“白墻壁”也會腐爛變味。

　　韓國藝術家李昌原的作品似乎更顯得獨一無二，他將東西方的權利偶像“騎士”、“法官”等圖像象征性地排列在“畫布”上，遠看這些剪影充滿了權威和力量，但是近看才發現，這些圖像是由撒在一條條橫板上的茶葉組成，圖像的輪廓其實是茶葉形成的陰影，“力量”和“尊嚴”也瞬間被紅茶的香味解構。

　　事實上，調撥視覺和聽覺，這在如今各種名頭的藝術展覽中早成為常事。但是關注到嗅覺和觸覺，甚至是把五官都調動起來，不得不讓人全神貫注欣賞的藝術作品，并不多見。而這種體驗似乎更生活化，比觀念更容易讓人接受。“藝術不在思想之中，不在觀念之中，更不在藝術史中，她就在自己身邊，在繁瑣的生活中。”藝術家吳高鐘說道，他把黑色豬鬃一根根植在木頭雕塑上，形成一件件令人駭然的“實物”，包括鞋子和巨大的鐘擺。再觸摸上去，堅硬的鬃毛和散發的毛臭味道，總讓人聯想起那嗷嗷叫的家畜。

　　“相比西方藝術，亞洲藝術特色應該不具有堅硬的外表，而是講究內在平和與潛移默化的影響。”來自

澳大利亞的策展人皇甫秉惠說。其實當代藝術原本就起源于西方，但是經過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輝煌，到如今早顯得步態疲乏，刻意強調觀念“推陳出新”也傷害了藝術本身對審美的要求，所以西方藝術界至今仍有“重回架上繪畫”的要求。

　　亞洲的當代藝術則一直處于“被包裹”的狀態，甚至早期亞洲做當代藝術的人都是生活、學習在西方語境里的藝術家。而這種身份的模糊化帶來作品的模糊化，在幾個復雜關系里形成的特定語境，竟也成就了藝術家對當代藝術的自我解讀。展覽中有5位藝術家來自西方，其中4位擁有雙重國籍，主辦方稱，之所以將他們全部納入到亞洲藝術家的范疇中，是因為他們的血統背景、接受的文化熏陶都和亞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他們的作品中，能夠看到藝術家對自身身份的敏感、茫然、質疑以及在作品中東西方文化界限的模糊。

　　試圖用“軟力量”建構一種專屬于亞洲的當代藝術形式和價值觀，從而區別于西方的藝術評判標準，這也是展覽所要“含蓄”表達的內容之一。“隨著亞洲當代藝術發展到一定的高度，我們更清楚地認識到建立東方文化標準和價值觀的重要性。這種內斂的、潛移默化的、具有東方氣質的力，正是用來改變當下東方當代藝術現狀的最適合的方式。”總策展人沈其斌如此表示。

曹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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