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兆華不會為莎士比亞服務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07日 03:20 第一財經日報
時下由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下稱“北京人藝”)搬演的莎士比亞劇作《科里奧蘭納斯》(中文劇名《大將軍寇流蘭》)的舞臺上,導演林兆華把國內兩支“重金屬搖滾”樂隊“痛仰”和“窒息”直接搬了上去,劇場中搖滾樂粗糲、原始的腔調顛覆了文本中莎士比亞詩化的風格,正如同去年北京人藝把陳忠實的小說《白鹿原》改編為話劇上演,林兆華用原生態的陜西“老腔”開場——“聲音”又一次成為林兆華戲劇備受爭議的焦點。 這一次,首都劇場舞臺的后幕被拆除了,劇場建筑的磚墻直接裸露出來,沒有任何裝飾物。林兆華不僅直接把“重金屬”樂隊搬上舞臺,還從北京郊區請來一百多名農民工擔當群眾演員,飾演“羅馬人”,恢弘而粗糲的劇場營造出古典的史詩意境,在古羅馬的城墻下,身披古代戰袍的將軍與現代的搖滾樂隊同時“飆戲”,劇場張力一貫到底。 演出結束后,劇中飾演“大將軍”的濮存昕用“林兆華的每次創作都讓人目瞪口呆”來評價這出戲。“目瞪口呆”的同時,圍繞著《大將軍寇流蘭》這出戲的爭議也開始了:除了顯而易見的議論焦點“搖滾樂”,評論家們紛紛把質疑引向對莎士比亞劇作的解讀上。 12月5日上午,林兆華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獨家專訪時表示自己排莎士比亞的戲,不會為莎士比亞服務,排契科夫的戲,也不會為契科夫服務,排它們是為自己,為表達自己對生活的感受。 把劇詩口語化,讓人民演“人民” 臺前,天使的白色塑像并排而立,“天使”手中捧著的唱本仿佛已經發聲。整出戲在“馬勒的第八交響曲”的唱誦中開場,五個人懸在裸露的防火墻上,攀爬,隨后“重金屬”戰車加了進來,100多名舉著木棍的“羅馬人”上場。舞臺、樂池、半空中、安全門通道以及觀眾席,舞臺語匯占滿了整個劇場。 這是一出莎士比亞寫于1608年的歷史悲劇,寫完之后,在莎士比亞死后7年——1623年,才正式出版。西方戲劇評論界歷來把《科里奧蘭納斯》視為“堪與四大悲劇相媲美的詩劇”,但《科》同時又是莎士比亞悲劇中最不受歡迎、爭議最多的一出,一直以來,此劇很少被搬上舞臺。這是北京人藝建院55年來第二次正式排演莎士比亞作品,第一次是1981年演出的《請君入甕》,由英國導演執導,因此,《大將軍寇流蘭》可算是北京人藝“自產”的第一部莎翁名劇。 《大將軍寇流蘭》的故事來源于羅馬史學家普魯塔克所著《名人傳》中記述的古羅馬5世紀上半期的傳奇英雄——羅馬共和國時代的凱優思·馬休斯生平。講述了古羅馬貴族馬休斯因為在寇流蘭城立下軍功而獲得了“寇流蘭大將軍”的封號,并且成為執政官候選人。但是他拒絕當眾展示他在戰爭中留下的傷疤以獲取平民的支持,兩個護民官宣稱他為“叛徒”,并且鼓動羅馬民眾將其放逐。“寇流蘭大將軍”一怒之下投奔伏爾斯人,并且與自己的宿敵奧菲迪阿斯合攻羅馬。他在羅馬的朋友和戰友不能阻止他,最后,他的母親說服了他放棄進攻,但他自己卻被奧菲迪阿斯殺害。 英雄的末路和民眾的狂歡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始終交錯在戲劇的敘事中,映射出莎士比亞晚年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英國作家卡萊爾曾感嘆:“如果一個男人英雄般的心靈從來沒有遭受痛苦,他如何能栩栩如生地描繪哈姆雷特、科里奧蘭納斯和麥克白?” 臺詞是搬演該劇最大的一個障礙。據濮存昕介紹,朱生豪和林語堂都翻譯過該劇,但他們的譯本更適合閱讀,“要上演《科里奧蘭納斯》,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將華麗的臺詞用口語說出,又不失詩意。”上世紀90年代末,著名戲劇家英若誠先生和導演林兆華起念把該劇搬上中國的舞臺,據英若誠之子英達回憶:2001年之前幾年,英若誠先生生命最后的一段時間專心致力于《科里奧蘭納斯》的翻譯,所下工夫多半用于如何將其“口語化”。 而與文本相對應的是,舞臺上林兆華盡量丟掉了那些更“戲劇化”的元素,情緒化表演一概不要,于是觀眾看到的《大將軍寇流蘭》,沒有了通常人們所認為的莎士比亞戲劇雋永唯美的語言特征,而是通俗的、略帶思辨色彩的議論和市井俚語,濮存昕飾演的“大將軍”也扔掉了以往排演莎士比亞戲劇時精心安排的腔調,而代之以更松弛的表演狀態,不再朗誦臺詞,而是說出。 這是一出“群眾戲”,群眾場面既營造了史詩的氣勢,“群眾”又是一個與英雄人物相對的潛在的主角。有趣的是,這100多名群眾演員由北京郊區的農民工擔當,匆匆排了兩三天就上舞臺了,人民直接演“人民”,當“殺了他殺了他”的呼聲響起的時候,這些群眾演員們有的很投入,握著拳頭喊得賣力,有的卻在走神,形形色色的面孔使舞臺變得更多義。 人們創造歷史也不斷地毀滅自己的歷史 《第一財經日報》:你對聲音的要求好像特別高,很多次排戲都要找到一個適合這個戲劇本身的東西才能開始排練。 林兆華:聲音是根據一個戲來的,同時它又最直接。戲劇是很直接的東西,當初排《白鹿原》的時候,我想做成個史詩性的東西,也找過很有名的作曲家,但出來的東西不對,我想應該用本土的、原生態的東西更有力量。后來,到陜西采風他們也找過專業的秦腔演員來唱,也不對,后來去一個學習班,那些人坐在院子里唱、坐在炕上唱,是“老腔”,我想把他們拉出來演,直接搬上舞臺,這種原始的東西更有沖擊力。 排“大將軍”我用搖滾,我原來也用過搖滾,排《浮士德》的時候我用“鮑家街13號”,《理查三世》的時候用了平克·弗洛伊德。易立明(舞臺美術師、《大將軍寇流蘭》的另一位導演)和他的助理比較熟悉搖滾,他們找了法國的一個樂隊,一個女的主唱來,我聽了覺得不是很合適,就找到了國內的這兩支樂隊。用搖滾本身就很直接。但這次因為時間的關系,搖滾的作用還沒有更好地發揮,它不應該只是烘托氣氛,要參與敘事。 《第一財經日報》:我聽濮存昕講,你要求他把那些帶感情色彩的表演都丟掉。為什么你不需要這些東西? 林兆華:我沒把這個戲當一個悲劇或喜劇來對待。不定義是個悲劇還是喜劇,我甚至沒拿它當個戲去做,就是把我個人人生的感受呈現了出來。莎士比亞的戲劇本身信息量非常大,讓觀眾去看吧,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第一財經日報》:你好像很少做場外的闡釋,也不回應批評。 林兆華:不闡釋,也不回應,那是他們的事,好的我聽聽。排戲的時候我也不闡釋,我想做的東西就在平時的交往中、在生活中滲透。除了一些總是做不到位的地方,我會指定,大部分時候我給演員自由發揮的空間,在一個大的限定下,允許演員發揮,沒有演員的即興戲“活”不起來。 《第一財經日報》:國外排這個戲的也很少,你準備的時間很長吧? 林兆華:很長。我和易立明從戲劇文學開始梳理,在英若誠的基礎上,又找來朱生豪的、林語堂的翻譯對照著梳理。莎士比亞的語言雖然美,很詩化,但戲劇是直觀的藝術,需要更直接的東西,基本上就是做刪減的工作,刪了一些人物,減了三分之一戲,臺詞基本沒動。 《第一財經日報》:這個戲很冷,與觀眾有距離,排之前有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比如萬一觀眾不買賬。 林兆華:這個戲是很冷。觀眾習慣看京味的戲、喜劇,或者反映生活的戲、搞笑的,這無可厚非,我也擔心大家看不下去。演了一周下來,我看中途有退場的,但很少,用腦子的人都愛看,它里面沒有情愛、沒有煽情、沒有搞笑,觀眾沒有退場,我很高興。 《第一財經日報》:爭議也不少,有人針對搖滾,有人針對這個戲的解讀。 林兆華:我們的一些專家、戲劇評論家,他們解讀戲劇大部分依據史料記載,研究寫作背景,寫這個戲的時候,劇作家本人是怎么想的,包括研究莎士比亞的人,100年來,他們對莎士比亞的解讀是從歷史記載里來,當然也有一部分自己的理解。我排莎士比亞,我是用心靈去讀劇本,用我的靈魂去解讀,我不會為莎士比亞服務,包括排契科夫的戲,我也不會為契科夫服務,我是為我自己。有人說我這樣排不對,那是他們的事,我就表達我的人生感受,這個戲里說的人的處境、社會和歷史與我的感受相通:人們創造歷史也不斷地毀滅自己的歷史。 蘇婭 歡迎訂閱《第一財經日報》! 訂閱電話:010-58685866(北京),021-52132511(上海),020-83731031(廣州) 各地郵局訂閱電話:11185 郵發代號:3-21 新浪財經獨家稿件聲明:該作品(文字、圖片、圖表及音視頻)特供新浪使用,未經授權,任何媒體和個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轉載。
【 新浪財經吧 】
不支持Fla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