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

　　對于故土而言，我算是人在天涯了。

　　我生長在川北的一個小山村，從小就一直渴望山外的世界，山外的風光。“父母在，不遠游”的圣人之言，在窮困的鄉村早已失去了生長的土壤。鄉親們信奉的是：人不出門身不貴，火不燒山地不肥。

　　長大后，我先是通過參軍的方式逃離了鄉村。第二年，回鄉探親時，雖不是衣錦還鄉，鄉親們對我投來了多少欣賞和贊許的目光。退伍后，我回到家鄉，卻招來鄉親和親人們的漠視與冷嘲熱諷：那小子在外混不下去了，他又回來了……

　　鄉親還是那些鄉親，土地依舊是那片土地。一夜之間，我仿佛又成了那個窮家的負擔，成了這片土地上的累贅。此時的鄉親們依然是那么窮苦。處在窮鄉僻壤的青壯小伙、姑娘們早已按捺不住，紛紛成群結隊南下打工淘金、或北上求學尋發展。村里只留下了一些老人、孩子。而混跡于一群老人孩子中間的我，似乎成了這個鄉村的一個另類。幾年來的遠離，我和鄉村似乎也有了一些生疏、隔膜，甚至還有一些格格不入……

　　幸福在遠方？親人們又把我送出了村口。我只有遠走天涯……

　　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鄉村，路過了一個又一個城鎮，終于走到了一個沒有人熟悉我的他鄉。在這里，我埋下頭來、落地、生根、發芽、開花……

　　這是一個遠離故鄉的邊陲小城。在這個邊城，我生活了將近15年，又有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我娶了這個小城最美麗的姑娘，我的孩子也在這兒出生，成長，這里已成了他的家鄉。而我的家鄉，卻成了他眼里的天涯。

　　午夜夢回，看到床前的一片白晃晃的明月光。我時常驚悚不已：這是在哪里？我為何睡在這個城市的高樓之上？這可是我的家鄉？！幾回回，在夢鄉里，我的腳步踏遍了故鄉的山山水水。可我回轉頭，卻發現身邊的妻兒在甜美的夢鄉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我一直想帶上我的妻兒回一趟遠在天邊的家鄉，卻一直沒有成行。那個家鄉對她們而言，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那里已沒有我的一個親人了，但依然是我夢縈魂繞的地方。

　　有一個叫書同的男人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對自己有過這么一個提問：男人應當走多遠？

　　男人應當走多遠？！我的腳步在這個小城里早已停滯不前！內心卻不停地在行走，向遠在天涯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