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硯

　　一個40歲上海男子，鍥而不舍地自費打擊假藥。三年來，他不斷周旋在藥監部門、醫藥公司、醫院、藥店和媒體中間，自稱累計舉報假藥101次，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常常在洗浴中心過夜，過著有家不敢回的日子。甚至在藥監部門被我們的工作人員打成“睪丸挫傷”。（3月21日《中國青年報》）

　　顯然，這又是一個因為制度底線的后移，而成就的一個公共生活勇敢參與者的具有悲劇色彩的人物，是因為公共權力的淪落而成就的“一個人的經典”。在藥監局工作人員說出“老高啊，這次為了你，我們連這么先進的儀器都帶來了”的話時，我們對于這種無恥的黑色幽默，既有離奇的憤怒，又感到無奈的悲涼。對于這種“一個人的經典”，我們在為其喝彩的同時，總是不禁自然地反問：這種自發自愿的個體的努力和道德引領，這種一個人的經典，能否捍衛制度底線的不斷后移，能否救贖公權力的不斷沉淪？

　　按說，打擊假藥本應該是藥監部門的“天賦”職責，可是，這種職責現在不但成了“為了老高”自己，而且當出于利益的需要時，藥監部門甚至成為藥商的“幫兇”，將高德海打成“睪丸挫傷”。當然，對于這種公共權力的流氓化趨勢，公眾已經不感到奇怪。毫無疑問，這種離奇完全是一個利字在作怪。當

東莞走私集團可以給海關工作人員“發工資”，當成都火車站警察勾結小偷“貓鼠一家親”，當忻州煤礦安監局向礦企“借錢”買車蓋樓，當法院“自然地”判決“最牛釘子戶”強制拆遷的時候，我們對于老高這個孤獨、苦悶而寂寞的“一個人的戰斗”及其處境就可以理解了。

　　所以，老高“一個人的戰斗”，其實并不僅僅是在同假藥作戰，而是在與

醫院、藥商、淪落的監管機構和公權力等一個群體作戰，是與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權力互享，利益共生”的權益集團作戰，在與一個盤根錯節的體制纏斗。因此，老高的精神固然可歌可泣，但是從一開始就注定如同那個故事中的唐吉訶德。高德海們的“偉大”，襯托出的，是公權力和公共機構的“渺小”；高德海們的悲壯，襯托出的，是利益集團的強大與貪婪；這樣的“孤膽英雄”越多，說明我們的公權監管體制越不正常、越不健康；一個人的經典，折射出的，是那個盤根錯節利益鏈的荒誕。

　　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中，應該是所有的人各在其位，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就像藥監局打擊假藥是天經地義一樣。類似老高“一個人的戰斗”，充其量，也只能作為公共權力失職瀆職或者政府失靈的“牛虻”和補丁。不可否認，當公共機構越來越世俗，甚至成為利益集團的家丁時，當大多數的個體以“當下一切還算不錯，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的犬儒心態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時，我們必須對高敬德們表示敬意。也不可否認，這種一個人的戰斗，這種個體的努力和道德的引領，是讓制度落到實處，是防止或監督公共機構損害公共利益的一劑良藥。

　　但是，個人和個體的力量總是微不足道的。個體的引領的單薄，注定難以實現對群體淪落救贖的目的，單憑個體道德底線的操守，也難以捍衛制度底線的堅持。解決社會轉型中的種種困境，更需要一種制度性的力量，需要一種制度正義的建構，并通過這種建構來推動公權力、負責任政府、公民社會和公民的成長。在這種圖景下的“一個人的戰斗”，即使再艱難，也注定不再會如此荒誕、悲壯與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