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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王鳳姐讓她嘗了一種從來沒吃過的菜——茄鲞，“把才摘下來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凈肉，切成碎丁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干，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子一拌就是。”做茄子要經過這么多道“程序”，難怪劉姥姥半天沒品出茄子的滋味來。
在大觀園里，堪與茄鲞媲美的還有一道菜——蓮葉羹，那是在《紅樓夢》第三十五回，寶玉被父親打了一頓，賈母、王夫人心疼得不行，一個勁兒地問寶玉想吃什么，寶玉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小荷葉小蓮蓬兒的湯還好些。”賈母聽后“便一迭聲地叫人做去”，于是仆人便把做湯用的模具找來，薛姨媽接過來瞧時，只見里面裝著四副銀模子，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著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樣，打得十分精巧。她笑道：“你們府上都想絕了，吃碗湯還有這些樣子，若不說出來，我見這個也不認得是作什么用的。”
想絕了，三個字道盡賈家這樣的貴族大家在衣食住行上的奢華與講究。有人說，哪里真有茄鲞這道菜，那是鳳姐在“忽悠”村嫗劉姥姥。此話不無道理，可要說根本就沒有茄鲞這道菜，未免太主觀了些。查《現代漢語詞典》，鲞字指的是剖開晾干的魚，可見茄鲞多半是由此演變而來。要知道，曹雪芹小時候生活在江南，而小說中的榮國府又設在金陵即今天的南京，書中對豐富多彩的南方美食自然有比較充分的反映，數得出來的像糟鵝掌鵝信、鴨子肉粥、糟鵪鶉、酒釀清蒸鴨子、胭脂鵝脯、酸筍雞皮湯、蝦丸雞皮湯、松穰鵝油卷、菱粉糕、椒油莼齏醬、油鹽炒枸杞芽……同時，大觀園里也不乏帶有北方特點的菜肴，那讓湘云和寶玉吃得滿口流香的烤鹿肉，就應該屬于典型的北方風味。滿清靠狩獵起家，而曹雪琴的祖先又是從龍入關的“包衣”，所以他的作品里南北風味兼備，不足為奇。
印象中，四大名著除了《紅樓夢》，用大量篇幅介紹飲食知識的并不多，《水滸》好漢吃的多是大塊牛肉，《三國演義》里劉備與曹操的佐酒菜惟有一盤青梅而已，至于《西游記》就更不必說了，妖魔鬼怪與神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故此，說到《紅樓夢》對中國文化的貢獻，除了文學、歷史、思想等諸多方面，飲食文化亦是不容忽視的一筆寶貴遺產，而曹雪芹則身為偉大的文學家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食家。可惜沒人能像拍《大長今》那樣，將紅樓美食中的經典如茄鲞、蓮葉羹等一一展現給世人。
不過，無處不在的市場經濟，早已看出《紅樓夢》美食資源所蘊涵的商機，因而讓這部不朽的文學名著有了與眾不同的實用價值。比如將書中的菜肴加以整理和歸類，出版發行各種版本的《紅樓菜譜》，成為一些人的生財之道。也有營養專家告訴大家：紅樓美食不僅好看好吃，并且每樣菜都有保健養生功能。比如鴨子粥養胃，棗泥山藥糕助消化，建蓮紅棗兒湯、燕窩湯補人……于是，借著一代文學巨匠的影響力，各種以紅樓美食為招牌的飯館餐廳也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什么時候想吃到網上一搜準能找到一大堆。誰說只有紅學家是靠200多年前的曹公“養活”，賣紅樓菜、紅樓酒、紅樓茶等等，照樣能創造不少就業機會。
只是，做菜與寫書一樣，都是費功夫的細活兒，尤其是紅樓美食，那可是曹公“批閱十載，增刪五次”，嘔心瀝血收集和創作出來的，要想做得像那么回事兒，非費心思鉆研和琢磨不行，倘若只會照葫蘆畫瓢，是做不出曹公筆下那些美味佳肴的，一不留神，端給客人的茄鲞也許變成了家常涼拌茄子，而原本用小荷葉蓮蓬兒精心制作出來的羹湯，很可能徒有其名而無其味兒。枉費了心機事小，要緊的是別倒了紅樓美食的牌子。
李文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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