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地人的上海房史 辛苦干一年買不到間廁所

　　本報記者 張帆

　　自從2002年初從北京來到上海成家立業，劉林就和上海的房價較上了勁兒。

　　“最早沒有趕上2900元一平方米的房子，放棄了；再想買的時候，付不起10萬元的首付，又放棄了；后來能付起10萬元首付了，房價又漲了，無奈又放棄……”幾句話道出了

他的無奈。四年后的今天，他仍然流連在上海街頭的中介屋以及網上的各種房產頻道，巴望著能買到一套自己買得起的房子。

　　去年以來的宏觀調控，上海居全國之首的高房價首當其沖受到影響，一時間“上海樓價至少要跌去一半”的說法到處都是，劉林以為機會到了，可沒想到“她就像一個貴婦人，憐憫地看了我們一眼，當我們以為她是要來遷就我們的時候，她卻高雅地一轉身，妙曼地繼續向前走了……”

　　劉林口中的貴婦，指的依然是上海的

　　龜兔賽跑

　　如今的劉林是上海一家企業的普通職員。2002年為了追隨自己的愛情，他離開北京來到上海的女友身邊。兩個同是異鄉之人在此地開始共同開創事業與生活。

　　剛到上海的時候，由于多年東奔西跑不穩定，他們幾乎沒有什么積蓄。2003年初，他們聽說離自己所租房子不遠的地方有期房出售，房價是2900元／平方米。

　　“現在聽起來，簡直還比不上一個中等城市的房價，可這對當時的我們來說著實已是不便宜。按20％的首付計算，100平方米的房子就要交58000元。”劉林說。

　　當時劉林在北京的同事購買的房子也只有2500－3200元／平方米，而且交通和地理位置都要比上海這個項目好得多——從這里到劉林上班的地方要1個半小時，他愛人上班也至少要1個多小時，而且周圍還沒有相關的配套設施，純粹是上海人眼中的“鄉下”。

　　盡管如此，周圍的人仍說這已經算是很便宜了，鼓動他們去買。于是在思謀了一個星期后，他們到售樓處去打聽，結果被告知一期已經售完，只能等二期了。

　　一直到2003年10月，劉林才聽說上面那個樓盤的二期開盤了，但通過各種渠道一打聽，房價已經變成4500－5000元／平方米。

　　劉林打了個青蛙溫水效應的比方：如果把青蛙放進滾燙的開水里，青蛙會一下子蹦出來逃命。如果把青蛙放進適溫的水里，然后把水慢慢加溫，舒適中的青蛙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沸水煮死。而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青蛙。最初剛看到2900元／平方米的時候，他幾乎要蹦起來了，怎么有這么高的房價！但是在上海過了一年以后，隨著溫水效應，當聽到4500元的價格時，他已經吃驚不起來了。

　　從此，他充分體會到“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的道理，開始更加關心起樓市，天天盯著新盤研究，到“樓市話題”ＢＢＳ中“道聽途說”各種或真或假的消息。

　　他說，那時候，網上各種ＢＢＳ上，基本是“多頭”的天下。“多頭”們天天在宣揚各種“利好”的消息，如果是哪位“空軍”說出不同的見解，馬上就會被譏諷和嘲笑得體無完膚。那時候自己是從來沒有在上面發過言的，感覺是自己跟不上形勢，簡直是處在社會底層的渣滓，沒錢沒勢，是上海這個大都市的棄兒，是“鄉下人”，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力。如果自己沒有在上海買到一處房子，那就永遠都不能自稱為上海人，永遠抬不起頭來。

　　于是，在這種環境與這種心理之下，劉林買房的心理就越來越急迫了。隨后，他和愛人去了川沙那邊看了一個樓盤，等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3200元／平方米的價格已經又成為過眼煙云了。新開盤的二期也開始賣到4500元／平方米了。

　　劉林說，那個時候，樓盤剛開盤，就可能在一兩天的功夫全部售完。只有在開盤前事先得到消息起早貪黑去排隊才行，而即使排了幾天幾夜的隊也不一定能買到房子，因為排隊是為了拿號碼，拿了號碼還要等抽獎，抽中了才有機會買房子。甚至有的樓盤剛開盤，售樓處就會宣布“本期已經售完”，購房者不得不到周邊的中介那里去買期房；為了能被領進售樓處簽個合同，購房者要給關系人交納幾萬、十幾萬元的“好處費”。

　　2004年初，劉林聽說又有一個小區開盤了，雖然它距離市區也比較遠，但是開發商比較有實力，樓盤規劃也不錯，他愛人去看了一下，起價4200元。但是當時他們手頭的存款，還遠不夠付首付的10萬元，在他和愛人都猶猶豫豫的情況下，竟然沒有買，然而到了2004年七八月份時，那個樓盤已經漲到6000多元了。

　　這時是上海房價飆升最快的時候，曾經有過三個月樓市上漲兩成的記錄，過來人說，這太像上世紀90年代初股票瘋狂的年代了。

　　劉林說，這時我已經開始氣餒了。自己存款和工資的增長速度相對于房價的增長速度，就好像龜兔賽跑一樣，我只能祈禱兔子瘸了病了老了甚至是死了，讓我有點喘息的機會。于是，我和愛人已經不再提什么買房子了，感覺那已經成為了一個夢想。

　　“調控”希望

　　就在劉林近乎放棄的時候，國家開始關注樓市，其標志是2004年上半年期房限轉政策的出臺。當時樓市“拐點說”被專家提出，然而市場有其自己的意志，稍事停頓后，上海樓價踩著“拐點說”再次上揚。此后，“拐點說”成了“狼來了”的寓言。上海的房價很快成為全國最高，并且已經不僅是一個經濟問題，更成了關乎社會穩定的問題。

　　到了2005年，中央發起了針對房地產的宏觀調控，上海政府也出臺了一系列措施來抑制飛漲的房價，首先是

　　“中介門店自覺‘瘦身’”，“樓市讓利大促銷”、“上海人異地置業被套”、“消費者延遲買房計劃”、“出售二手房可享受上門服務”……這些不同以往的消息讓劉林很振奮。

　　上海的房價在短時間內失去了前幾年熙熙攘攘的景象。從2005年4月份左右開始停止大幅度增長，并且隨后每日的成交量連續下降。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很多房產商與一些“經濟學家”一起繼續炒作，稱房價不會降價、仍將繼續上漲等等。不過，或許也是強弩之末了，或許是這些調控措施真的起了作用，大多數的買房人都成了“空軍”，開發商與購房者之間的博弈開始了。

　　到2005年5月份，有些資金緊張的開發商開始了遮遮掩掩的各種形式的降價、促銷，曾經不可一世被稱為根基深重的房價松動了……

　　看了賣房的5年的臉色，終于輪到買房的揚眉吐氣了。“侃價”在這一年，漸漸成了買房人可以向開發商、二手房的房東交易達成前，經常操練的自選動作。無論是一手市場的開發商，還是二手房市場掛牌出售房屋的房東，都放下姿態轉換位置，在房子多買家少的新型供求關系里，心平氣和地尋求著能與自己握手簽約的下家。二手房市場多年來習慣了往上跳價不愿意談價的房東，在去中介公司掛牌的時候，也開始用“價格可以商量”的關鍵詞代替了原來強硬的“一口價”、“到手價”。成交量的萎縮，表明了市場“買房容易賣房難”的狀況。

　　經過了開發商曾經奢望的“金九銀十”的冷淡，到了2005年11月份，房市仍是不溫不火。所以劉林也開始蠢蠢欲動，繼續搜尋自己中意的房子，希望能夠及時把握，不要再次錯過了這班車。

　　樓市回暖

　　可是希望又一次在現實中破滅。劉林去看了幾個樓盤，其中有一個曾經是上海房地產50強的開發商，廣告做得風風火火。劉林看中了其中一套100平方米的，但是一打聽房價，依然是6000多元。他問售樓處的工作人員，人家說：這已經是打了九六折了。他又去了另外的一個樓盤，到了售樓處，門可羅雀，只有3個售樓人員在聊天。見他進去，人家還問他，你是來做什么的啊？結果這里也要5000元起價。最后他又去看了一個樓盤，交通不大方便，但是整體規劃比較大，房價也比較貴，總價至少要70萬元左右，只能放棄。

　　劉林說，在當時上海房價嚷嚷著跌得最兇的時候，我卻發現除了那些當初明顯虛高的樓盤降價有30％以上外，其他大部分的樓盤還只是少許降價，300或者500元意思意思，仍是6000元／平方米左右。加上首付的比例已經提高到了30％，房貸利率也提高了，在擋住了投資客的同時，也擋住了像我這樣的小市民。

　　劉林的感覺并沒有錯。

　　在中房上海做的3月份調查樣本中，公寓類項目降幅明顯收縮，最大降幅為4．1％，是閔行區的一家樓盤，平均單價下降了300塊錢；升幅最大為7．9％，是浦東新區的一家樓盤，平均單價上升了500塊錢。

　　劉林說，當時說上海房價降了，有一個指標是平均價格，可是上海目前的平均價格是6000多元，但6000多元的房子大體都在上海的外環線以外。在外環線以內，甚至內環線以內，這個價格是無論如何買不到的。”

　　在長寧區萬航渡路上，與林立的小食店同樣多的是房地產中介公司。2005年上海大約有13000多家房地產中介公司，宏觀調控之后的半年時間里，由于二手房市場降溫，有一半以上關了門，剩下的6000多家中介公司也是艱難度日。但是進入2006年以來，房地產中介擴張又掀起了小高潮，許多中介公司都忙著開新門店。

　　劉林帶著記者走進這些小門面。外面的玻璃推拉門上貼著的依然是各種各樣的房產信息，略微一打量價格與面積，依舊是在每平方米萬元以上。一個中介老板對我們說，在內環不要想找到萬元以下的房子，他們這里十幾年的二手房價格都在1．1萬元左右，要是附近的新房肯定上了一萬六七了。

　　“去年不是降了一些了嗎？”記者問。

　　“哪里有降啊？是買的人少了，一些投資客沉不住氣急著想出手就降了些價，但降得不多，也就幾百元，可那時沒什么人買，現在市場又回暖了，價格都升上來了。”

　　市場回暖？這讓劉林的心又沉了下去。他說，去年后半年市場的觀望氣氛很濃，于是他跟愛人商量說，還是再等等看吧。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哪個開發商真的撐不下去了，破產，留下爛尾房，那幾十萬不就白扔了嗎？

　　可沒想到，市場這么快就回暖了。來自上海官方網站“網上房地產”的統計顯示，3月上海的商品住宅交易量達179．67萬平方米，與2月份82萬平方米的成交面積相比，環比增幅高達119％。交易量往往被看做衡量房地產業景氣的指標。不少業內人士看來，春節以后上海住宅交易面積量的首次大幅上揚，意味著上海房地產市場正在回暖。

　　劉林與愛人的年收入在5萬元左右，與上海的平均收入水平相差不大。上海去年的年人均收入為16683元。而目前80萬元左右的新房在中環線附近已經難以找得到了，即使是100萬元，也只能勉強在中環線附近才能夠找得到。

　　“我們辛苦干一年，還買不到一間廁所。”劉林目前所住位置的房價都已經接近了1萬元／平方米，而一個衛生間的面積也有5平方米左右，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