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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兩句話


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1月13日 00:00 中華工商時報

  父親在世時,常對我們說:“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小時候,不懂得這兩句話的含義;長大后,漸明事理,才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對別人給予幫助和施舍了恩惠千萬別掛在嘴上;而接受了別人的幫助和施舍的恩惠千萬不要忘記。父親就是這兩句話言傳身教的榜樣和詮釋。

  記得上世紀70年代初期,快過年的前幾天,一位農民模樣的人汗流浹背地送來半扇
豬肉。在豬肉定量憑票供應的年代,送來半扇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正當一家人疑惑不解時,來人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說:“謝謝你啦,黃經理!”原來,父親下農村幫助春耕生產時,拿自己的工資買了兩袋化肥支援春耕,讓生產隊渡過了難關。今天,來人是代表生產隊特地來感謝父親的。只見父親平靜地說:“張隊長,當時不是說好的,你為何不守信?”叫張隊長的人用手搓著衣服的角,只是嘿嘿地笑個不停。張隊長說能批到化肥已是天大的人情,哪能讓父親出錢。隊里知道父親肯定不會要買化肥的錢,所以,大家湊在一起商議由隊上出錢買半頭豬送給父親,權當抵債扯平。但父親還是東拉西扯地湊足了錢,按當時的國家定價給了張隊長。那年,我們一家倒是美美地飽餐了豬肉,可新衣裳沒做成,因為寅吃卯糧,只能勒緊褲帶過日子。這件事沒過多久,又發生一樁意想不到的事。是年春天,我們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頭上盤繞似汽車方向盤布帶的苗族老太太,她嘰哩哇啦地講一通,可惜,我們什么也聽不懂。幸而,父親回來,我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位苗族老人患偏頭痛倒在路邊,是父親遇見,停車,救起,并送她去公社醫院,還墊

  付藥費。苗族老人病好出院后,得知是縣農資公司的車送她進的

醫院,據此歷盡艱辛,步行到縣城找到父親

  的單位,又找到家里。她帶來自制的黃粑和臘肉感謝父親。開始,父親執意不收,她急得哭。嘰哩咕嚕地說個不停,見執拗不過,父親收下了,她又破涕而笑。苗族老人堅持要認父親做“干兒子”,父親笑笑便答應了。她走時,父親給了一些錢和糧票,母親收拾了一些舊衣物送給她。至此,她年年來我們家,直到她去世。當然,這兩件事是事后我們才知道的。我們不知道的呢?父親至死也沒講出來。

  父親沒有多高的文化,平時也少言寡語,但他常嘮叨和記住的是別人的好。父親出生在上世紀30年代,當時家鄉正逢軍閥混戰,爺爺奶奶躲避戰亂,把他交給奶母撫養,父親是吃奶母的奶水長大的。父親參加工作后,時常打聽奶母下落,積攢些錢后,他便回家鄉尋找奶母,踏破鐵鞋終于找到奶母。以后,常給奶母寄錢,定期看望。奶母病重時,父親日夜守候在旁,悉心照料,并將自己心愛的照相機賣了支付醫藥費,奶母病逝時,又賣了梅花表支付喪葬費。父親下煤井干活時,落下了嚴重的胃病;退職后又迷上了釣魚,飽一頓餓一頓的,胃病經常發作。一次外出釣魚,胃病復發大出血倒在田埂邊,是一位姓古的農民用草藥救了他。爾后,古姓農民成了父親的朋友和家中常客,逢年過節經常往來。遇農村受災,父親還從微薄的工資中拿錢救濟古姓農民一家。

  晚年的父親退職賦閑家中,時常叫我們去拜訪看望曾經有恩于他的朋友。可能是已知來日不多,父親曾安排我去尋覓一位多年已杳無音信的朋友。那位朋友是開車的滿臉大胡子的師傅,在父親危難時救過父親,年齡比父親大十幾歲。多年來,父親一直在尋找他。就掌握這么一點情況,為滿足父親的愿望,我一有機會就在省城的大街小巷奔走。好不容易打聽到大胡子師傅的住址,趕到那里一看已拆成廢墟。我東打探西詢問,別人還誤以為我是歹人,差點惹出麻煩。我把經過告訴父親,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一再囑咐我找不到大胡子師傅也要找到他的后人。

  父親去世后,我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筆記本,記載的內容全是別人給予他的幫助和施舍的恩惠。真的是“受施慎勿忘”。而他給予別人的呢,什么也找不著。

  “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這兩句平平淡淡的話已注入我們的骨血。多年來,我一直把它當作我為人處事的座右銘。

  (13H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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