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12月底的寧波，已經進入一年中最冷的季節，但肖先生的服裝廠里，卻是異常的忙碌，員工們正在為2005年的生產作最后的沖刺。
“再不抓緊生產，2005年就要‘消耗’掉了，下半年的‘虧空’也就無法彌補了。”肖先生告訴記者。
肖所指的“虧空”，即他去年下半年在澳門的豪賭經歷———在近3個月的時間里，他由贏10萬元開始，到最終輸掉200萬元。肖先生說，這是他人生中極不光彩的一筆。
事實上，在寧波乃至浙江，和肖先生具有相同賭博經歷的民企富豪大有人在，一條涉及上億元的賭博資金鏈條，正在寧波和澳門之間流動。
“豪華港澳游”
“開始僅僅是圖個新鮮，玩玩而已，誰也沒有想到會越陷越深。”肖先生坦承，自己所經營的這個服裝廠，一年的利潤也就在200萬-300萬元之間，輸掉了200萬元后，2005年已經基本沒有什么“收成”了。
肖先生第一次去澳門，是參加當地旅行社組織的一個為期6天的“港澳游”。肖先生回憶稱，第一次見到賭場時，自己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以往在電視中才能看到的豪賭場面，那次總算實地見識到了。”
他被前來搭訕的一個小伙子拉上了賭桌。幾個來回下來，肖先生贏了上萬元。兩個星期后，肖又主動地參加了一次“港澳游”，加上上次的收入，共贏了10萬元，“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當時感覺錢來得太容易了。”
不過后來他就沒有那么幸運了。經過幾次“港澳游”，不僅輸掉了贏得的10萬元，還賠了不少。那時，肖先生已經欲罷不能。幾乎每個星期他都要去澳門一次，而且賭注也越下越大，每次準備的幾十萬元賭資，幾乎都在一夜之間輸光。
很快，服裝廠流動資金緊張，甚至有幾條生產線連正常的生產也不能維持。在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天一夜之后，肖先生決定收手，“就當參加了幾次超豪華的‘港澳游’吧。”
一年輸1億元
據《第一財經日報》報道，肖先生只是寧波當地一些企業主的代表。目前，寧波慈溪、余姚的一些企業主，頻繁來往于寧波和澳門之間，是“屬于賭癮比較大的”。
“他們中的一些人，每次甚至要準備上百萬元的賭資，而這些賭資基本上是有去無回，有時還要欠下高利貸。”肖先生說。
寧波余姚的一位電器公司總經理楊先生透露，寧波富豪的澳門賭博之風，其實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形成。“當時，寧波有直接到澳門的航班，周末的時候，都或多或少地有人去澳門賭上兩把，輸贏一般不會少于百八十萬。最熱鬧的時候，上了飛機，一看有1/3的熟臉，當然大家都心照不宣。”
楊先生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后來，寧波直達澳門的航班被取消，楊先生透露說，一部分賭癮不大的人，有時會趁著旅游或公務去澳門“賭兩把”，而另外一部分人，則專程隔三差五地由上海、杭州和香港等地轉機去澳門賭博。
廣泛流傳于寧波間的故事，似乎也從側面驗證了寧波富豪賭博之風之盛。其中一個說法稱，寧波某資產上億元的大型服裝企業，早先曾因老總輸掉4000萬元而導致企業資金緊張，盡管這種說法未得到當事人的證實，但記者了解到，該集團目前的資金情況確實不盡人意，集團正在進行戰略調整。楊先生也表示，或許情況沒有傳聞那么嚴重，但據他了解，該企業的掌門人嗜賭卻是不爭的事實。
寧波市法院方面提供的消息稱，2003年以來，僅該市鄞州區人民法院受理的賭博借貸糾紛就以每年40%左右的速度增加，去年1-10月共受理此類案件19起，涉案金額63萬余元。
從杭州、臺州等地富豪涉賭的一些公開案件中也多少能揣測寧波富豪的出手闊綽程度。杭州曾經的家具大王、琴鳥家私老總金建春2004年曾因在澳門賭博輸掉巨額資金后詐騙，鋃鐺入獄，余杭區檢察機關稱其在澳門輸掉的金錢保守估計是3000萬元。臺州市公安局此前也通報稱，該市富豪蔡建忠也因在澳門賭博輸掉2000萬元左右的資金后鋌而走險。
楊先生表示，寧波富豪在澳門的輸贏數量也比較大，否則，“他們自己都會認為沒有面子”。他估算，近幾年來，寧波富豪在澳門因賭博輸掉的資金每年都應該在1億元以上。
地下資金鏈
上億元的賭博資金，在內地和澳門之間形成了一個秘密的資金通道。
“按照新的規定，現在出境可以攜帶的現金被控制在2萬元以內，但這些錢，只是路上正常開銷用的。”楊先生介紹說，到了澳門后，會有人提供“籌碼”，有了輸贏之后，也有人會在內地進行結算。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賭資要從內地輸往澳門，至少有5種主要方式。”杭州一家商業銀行的一位從事國際貿易結算的人士告訴本報記者，借助貿易的方式比較正常，這樣的模式主要包括3種：其一是在香港，通過當地業務機構經當地銀行開出支票或電匯，直接進入賭博公司賬戶；其二是通過貿易往來的賬戶數字操縱，取得外幣差額；其三是注冊空殼貿易公司，在沒有任何業務的情況下虛構貿易往來。但該人士認為，最后一種模式稍顯煩瑣，對于賭博者來講，直接運用比較少。
寧波富豪通常最“擅長”的兩種方式是，在澳門通過私人關系拆借外幣，在內地以人民幣歸還，通過澳門的資金掮客或者地下錢莊。這一點得到了楊先生的認同。
楊先生透露了一些大額賭資在兩地流通的具體模式：“在廣州等地，有一些表面上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百貨小店，實質上是地下錢莊。賭博者或者中間人可以把人民幣直接打到這些雜貨店老板的賬戶上，然后到澳門取當地貨幣，如果贏了錢，只要交給地下錢莊，回內地后取回。”
正是這樣的地下資金鏈，使得內地富豪的賭資源源不斷地外流。此前有報道稱，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的數據顯示，內地每年外流的賭資高達人民幣6000億元。
從去年1月開始，中國政府開始在全國集中打擊賭博違法犯罪活動專項行動，重點瞄準網絡賭博、出境賭博和公務人員賭博。去年12月，公安部表示，在專項行動中，共取締境外賭場在中國境內設立的代理機構30個，打掉為境外賭博活動提供條件的地下錢莊19家。去年1-5月開展的禁賭專項行動，迫使102家邊境地區境外賭場停止營業，中國公民出境參賭問題得到了有效遏制。
“江浙一地的富豪因為錢多，有錢賭，自然就賭得大。”溫州市經濟學會會長馬津龍表示，企業家在這方面是否自律十分重要。馬津龍認為，浙江目前最成功的企業家個人道德素質都相當良好，但整體認識水平還有待提高。
《市場報》(2006年01月06日第一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