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了了
據說,現如今,但凡有點兒身份追求點兒格調的,對出門度假一事,不管是上門頭溝還是奔馬爾代夫,都避提旅游二字,而多冠之以“休閑”。
這讓我想起十年前的一段舊事來。那年,受官方旅游機構邀請,前往海南采訪體驗
新興的“休閑度假游”。參觀了N個高爾夫球場,饕餮過N種海鮮,泡過N個溫泉浴之后,躺在星級酒店的海景房里,我居然懷念起背包旅行的苦中作樂來。同屋旅記慵懶嗤我以鼻:你那叫自找罪受,休閑才是真正的旅游!休閑的概念在當時才剛剛浮出水面,即便是我們旅記,說到嘴上時也有點兒奉若神明。
看起來,經十年發(fā)展,至少一部分人已經認識到休閑有別于旅游了。
我原也是十分忌諱“旅游”的——青春勃發(fā)的當年,就是睡在火車座下夜行,也游遍了大江南北。因此,我曾固執(zhí)地拒絕將旅行與旅游混為一談。就那樣信馬游韁地東旅西行了N年,像完成任務一樣將清單上的目的地一個個劃掉。直到有一天,繞過大半個地球,走到了蘇格蘭的大西洋海邊,臨海憑風,竟兀自覺得走到了天盡頭。那茫然說出來很有矯情的嫌疑,但心底空落落的感覺確是實在的。
萬里路行過,總有盡頭。從行有終點的角度講,旅行和旅游并無分別。
那休閑呢?如果休閑也不過是去年新馬泰今年夏威夷明年危地馬拉,就算是不參團全自助了,即便是走得遠花得多,它跟旅游的分別又在哪兒呢,害得好事者非要把它單拎出來說事?
東南亞海嘯過后,美國的一個電視節(jié)目介紹過災區(qū)的一個小島,說那里的居民與海為伴打漁為生,因此海嘯襲來前,對海況了如指掌的島民早先知先覺,悉數逃生。這本也順理成章,但令我稱奇的是,島民們從不說“再見”,在他們的生活里根本沒有這個概念。在那里考察的人類學家解釋說,島民的生活狀態(tài)是“timeless”,就是沒有時間概念,因此,人來人往于他們就如同日出日落一 樣,無需掛心。
而對于所謂的現代都市人,在被鬧鐘鬧得早已不知自然睡醒是何滋味時,在被手機電話追得無處可逃時,在被飛來飛去的差旅搞得不知所處時,有誰不渴望找一個與喧囂絕緣的去處躲些許清靜呢?如果在《國家地理旅行家》報道的那些避世小島上過幾天時間停擺的日子,能叫休閑人重溫與天地自然的息息相通,喚醒深藏已久的心靈渴望,雜志用的“unplugged”一詞里,倒含著“plugged”的意思呢——與自然與心靈的重新接通。
如果說,逃避眼前生活的逼仄,出門換一口氣,才是現代人對不管是旅游、旅行、還是休閑最由衷的心理需求,相信不會有太多人說不。為了這需要,富豪們不惜買下一座整島唯我獨享,中產們盤算著找個僻靜處搭巢筑屋,小資們逃離都市奔向遠方的風景,背包族高山大漠中露宿野營,即便是像我這樣腳板懶了無心出游的,也要在晚飯后從自家窗中看夕陽,這又有哪一樣不是休閑了呢?到了這光景,才隱約想起老莊的意味,若心中有個島,是不必遠游的。也就懶得再計較什么旅游旅行還有休閑的分別了。至于格調的事,還是讓旁人去說吧,就如同你在橋上看風景,你不著意,卻成了別人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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