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紅》在戛納電影節上的風光似乎沒有給影院增添多少人氣。甚至,有媒體報道說,在電影的故事發生地和拍攝地貴陽,幾家最大的影院因為擔心票房慘淡,索性沒給《青紅》一個公映的機會。
在筆者看來,《青紅》彷佛是一部中國大陸版的《偷香》,后者是意大利著名導演貝托魯奇的作品。與之相比,王小帥的故事放到了上世紀80年代。貴陽某內遷廠技校女學生
吳青紅,父母均是上海人,當年因支援三線建設來到大西南。眼見子女長大成人,老吳滿心的指望便是趕緊回上海,萬不能耽擱了自己的青春,接著又奉獻孩子的青春。老吳的另一個苦惱是女兒有了追求者,一個剛進廠做臨時工的當地小伙小根。老吳開始嚴密地監視女兒的一舉一動,惟恐愛情一旦發生,會耽誤女兒的錦繡前程。不過,《青紅》的結尾要殘酷得多,就在吳家即將離開之前,小根強奸了青紅,被判死刑。
比起拍攝于2001年的電影《十七歲的單車》,導演王小帥的敘述顯然更加沉著,女主角高圓圓生澀的表演也頗為貼近人物的狀態,幾乎讓我們淡忘了幾年前廣告里的陽光少女。不過,電影的出彩之處也許更在于,導演努力還原的那個上世紀80年代的氛圍非常成功。已經沉淀在回憶中的那些渣滓被他攪起來,然后,又沉淀下去。
1966年出生于上海的王小帥,不到一歲便隨父母內遷到貴陽郊區的一家工廠,廠子里惟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看電影”,直到1978年,王小帥才舉家離開那個“山溝溝”。
實際上,早在2002年,王小帥就曾在一次訪談中表示,自己一直希望拍攝貴陽的故事,“因為我們住的山里面有當地的人,又有小學校和工廠。對當地人的事,家里人的事,印象多,記憶多。”
按照王小帥的構想,他要拍攝一部關于廠子中幾家人的故事。“戶口不要,什么都不要,就要出來,就要回上海,回老家”,這個來源于現實生活的事件后來成為了《青紅》的故事大綱。
2004年的整個冬天,王小帥的劇組駐扎在貴陽附近一家破敗的國營老廠,完成了《青紅》的拍攝工作——記憶中的影像終于記錄到了有聲有色的膠片上。
巧合的是,所謂第六代導演,癡迷于復制回憶中故事的,并不只王小帥一人。
完成于1996年的《巫山云雨》是一個例子,1961年出生的導演章明與王小帥一樣,一歲多點因父母調動工作來到重慶巫山縣,一直呆到1978年高中畢業。值得一提的是,《巫山云雨》以及拍攝于6年之后的《秘語拾柒小時》,都在巫山取景完成,后者最初選擇桂林作為外景地,章明卻始終感覺不滿意,最終還是將電影搬到了自己兒時成長的地方。
接下來登場的是賈樟柯,他的“故鄉三步曲”《小武》、《站臺》和《世界》,全部是關于家鄉山西汾陽的“記憶影像”。依了賈樟柯的自述,“1995年寫劇本的時候第一個想拍的就是80年代汾陽的生活。因為這10年是從1980年到1990年,正好是我自己從10歲到20歲的過程,這個過程我覺得對每個人都是重要的,開始懂事,開始有自己的生活,開始有自己的選擇”。
可供列入這個長長的“集體憶舊”名單的電影,至少還有這么一些:戴思齊的《巴爾扎克與小裁縫》、呂樂的《美人草》,以及第五代導演陳凱歌改編自阿城小說的《孩子王》。當然還有姜文。他首次執導的作品《陽光燦爛的日子》,改編自王朔的小說《動物兇猛》。導演與原著作者有著極為相似的生活經歷,都在部隊大院里長大成人,對于童年與少年往事完全感同身受,難怪拍起來駕輕就熟。插一句閑話,1963年生于河北唐山的姜文也在貴陽呆過一陣子,那是他6歲到10歲時,以至于他也有“到貴陽拍個電影”的念頭。后來姜文出演陸川在貴陽郊區青巖鎮取景的《尋槍》,一了夙愿。
在筆者印象中,華語電影圈里,奉獻了最多或許也是最好的成長記憶的導演,臺灣的侯孝賢要算是頭一份。上世紀80年代早期,以侯孝賢為首的臺灣本土導演創作的鄉土電影,甚至開啟了差不多持續10年的臺灣文藝片鼎盛時期。中國大陸電影的懷舊風潮大概出現在上世紀末90年代后期,自那時起,中國大陸的電影人開始熱衷于營造自己的記憶或是想象中的青春影像。
毋庸質疑,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是中國大陸社會生活發生巨變的一段時期。對王小帥他們這撥出生于60年代的導演而言,烙著大時代印記的青春期記憶,正是可以信手拈來的絕好創作題材。記得賈樟柯在一篇文章中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問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惱,沒什么高低之分”,而他的責任只是“將個人的記憶、民間的記憶書寫于銀幕”。
較之前輩,第六代導演沒有刻畫大時代變遷的野心,沒有為一代人立言的宏圖大志,只是,過度渲染的個人記憶同樣也局限了影片的受眾群體。王小帥在《青紅》片尾中表白說,要將此片獻給與自己父母那一輩投身三線建設的人們。某種程度上,正是這種純粹私人化的選材,導致了大多數觀眾對影片的冷落。
作者::周之江
(來源:經濟參考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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