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聞小語
如果小龍女不是遇見了楊過,那么她的生命肯定會像終南山上的積雪一樣寂寞。此前,作為古墓里的活死人,小龍女似乎已經習慣了忘卻情愛,然后空度寂寥的光陰。可是楊過的到來,無意中卻改變了這一切。此后,終南山的花似乎也開得格外有生命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在時間的無涯和寂寞里,偶然相遇,然后相互依靠,溫暖,最終你中有我,我中
有你。
楊過后來中了情花之毒。情花,真是一種奇特的毒。世間并無真正的情花,全是金庸先生杜撰出來的。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以情花來隱喻世間之情愛,真是再貼切不過了;蛟S,情花,原本就是為了像楊過這樣的人而存在的吧。世間若無像楊過般至情至性的人,又怎么能顯出情花炫爛極致之美和其中隱藏的劇毒之苦?用情越深,毒性便越強。那針刺似的,宛若十指連心般的痛楚,若非愛到深處,又怎么會有那種不顧一切愿與相愛的人一起承受的勇氣。中了情花之毒的楊過和小龍女,或許才因此更加了解愛的真諦吧。
情花之毒,其實便是情愛之苦。相較楊過所中的情花,程靈素的七星海棠雖無色無味,平淡中卻更易致命。還有沒有一種等待,會像程靈素的等待那樣漫長。也許從第一次遇見胡斐開始,程靈素的生命就已經不再是屬于她自己的了。然而同生共死未必能贏得真愛情。當胡斐中了七星海棠的毒時,世上唯一的解藥就是程靈素的愛。躺在胡斐身旁的程靈素,心尚柔軟,身體卻在一點一滴地僵硬,耳際是隱隱流逝的時光,那是一種怎樣凄涼的境況?事實上,她的毒,早在遇見胡斐的瞬間便已經中下,不知不覺,無色無味,那是另一種七星海棠,可惜世間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幫她解開。
毒藥,大多有非常好聽的名字。越是美麗的東西,似乎越可能是穿腸而過的毒藥。小說里有很多使毒名家,譬如四川唐門,毒手藥王之類的,他們讓我印象深刻,同時深懷敬畏。那完全是一個陌生而離奇的世界。烈性的毒藥,見血封喉,往往伴隨著七竅流血的慘狀,令人望而生畏;慢性毒藥,則不知不覺,無色無味,一旦驚覺,卻已經是劇毒入骨回天無力;當然也有一種毒藥,它種在你的心里,似乎有著讓人沉迷的特質,痛苦中隱然有別樣的歡樂,恰似相思,會使人上癮。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得起毒藥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氣用的。好比鶴頂紅,據說古時候是只有高官才能“享受”的。而武俠小說里的毒藥,作為武器,縱是被歸于旁門左道之類也掩不住其透出的神秘和高深。劇毒以攻心為上,擊中的正是人之軟肋。心之所懼者,往往在于其不可預測。對于善用者來說,毒藥既可以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也可以是殺人于無形的利刃,或可“以毒攻毒”,或可“毒上加毒”,其中之妙,存乎一心。沒有人知道世間什么毒可以最致命。電影《臥虎藏龍》里的碧眼狐貍,長于使毒,但是面對玉嬌龍時卻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再毒的藥也毒不過人心”。人心最是浩瀚無際。百樣名利,千般情仇,糾纏其間,哪一樣不可以成為毒之藥引?
情愛也罷,名利也罷,種種欲望,世人皆要面對,避無可避。疏導有序駕馭有度則是利,過分偏執過度癡迷即是毒。好比情花,每一個人心里可能都有一朵情花,人心即是它的土壤。有時固然開得艷麗絕倫,風華絕代,但有時候卻不免淪為毒藥,而且一旦毒發便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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