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的“特保”措施和中國政府調整出口關稅,令中國紡織業開始感到一絲寒意僅浙江寧波一地,從6月1日關稅調整后,到2005年底,507家紡織企業每家平均多繳稅36萬多元事實上,在“特保”和關稅調整之前,作為中國紡織產品出口第一大省,浙江諸多企業停掉了部分生產線,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了全行業虧損的局面,企業關門破產的局面屢見不鮮
老牌民企的“猝死”
5月24日中午,初夏的陽光灑在浙江大地上,有些熱辣辣的,但在浙江大多數紡織企業眼里,卻絲毫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
在浙江省紹興雄獅集團(下稱“雄獅集團”)門口,看到大門已經封閉,空蕩蕩的廠區,靜謐得有些壓抑。
職工老陳回憶說,他永遠忘不了今年3月25日早晨的情景,“一大早趕過去,突然發現廠門已封閉,整個廠區內一個人影也沒有。”而就在此前幾天,這里還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事實上,就在這一天清晨,老陳所在的這家解放后中國最早一批民營企業之一,關掉了它已經運轉了35年的機器,并宣布破產,等待拍賣。
雄獅集團,原名紹興縣第三紡織有限公司,于1970年正式運營,董事長為紹興縣華舍鎮大西莊人戴仲明。
戴仲明今年63歲,在紡織界,他以大膽、有魄力而聞名,經過幾十年的發展,2000年時,雄獅集團已成為擁有1000多名職工,年染整能力1.2億米,股東資產近億元,年營業額1.2億元的大型集團公司。
紹興當地記者提供的一份內部材料中,大致可以梳理出雄獅集團的“隕落”軌跡。
由于規模的無限制擴張,到2004年時,雄獅集團累計欠(7家)銀行資金已達1.1億余元。當年4月份,宏觀調控開始,紹興縣各大金融機構緊縮銀根,并催收貸款。半年內,雄獅集團資金被凍結700多萬元,集團資金鏈頓時吃緊。
2004年下半年,戴仲明決定作最后一搏,此時集團的流動資金尚有近千萬元,他拿出300萬元再次進行技術改造。此次改造效果明顯,不僅節省了能源和原材料損耗,也提高了織機效率。
但這次改造也沒能放松銀行對其的警惕,2004年年末,紹興某國有商業銀行再度向雄獅集團“逼債”,并凍結400萬元資金,至此,雄獅集團賬上流動資金“枯竭”。
2005年,因拖欠72萬元多的電費,紹興當地電力局于3月24日晚停止向雄獅集團供電,陷入“絕境”的戴仲明此時回天乏力,次日,該集團宣布破產,緊接著,雄獅集團的借款擔保方紹興縣農村合作銀行派人查封了雄獅的所有資產,等待拍賣。
如今,雄獅集團留下的,除了閑置的廠房和一批價值不菲的機器外,還有數家銀行的近1億元左右的應還貸款。
產能過剩之痛
有知情人士稱,“戰線太長”、產能過剩或許是雄獅集團“猝死”的原因。
紹興宇通印染紡織有限公司總經理錢向松坦承,受2005年1月1日取消紡織品貿易配額限制的刺激,他的企業在去年上半年上馬了幾條生產線,年加工能力達到了1億米。
類似的情況在浙江很普遍,浙江省經貿委提供的統計數據也顯示,2004年,紡織品出口203.8億美元,同比增長27.1%,占全省外貿出口總額的35%;紡織行業的產銷總量、出口總額和經濟效益均躍居全國首位;在紡織行業17個大類產品中,有7個產品的產量名列全國第一。
但是一輪爆炸式增長過后,2004年匆匆上馬的生產線現在幾乎成了企業甩不掉的“包袱”,根本“吃不飽”。
“部分機器生產能力閑置普遍存在,紹興已幾乎沒有滿負荷運轉的廠家。”錢向松有些無奈。
事實上,今年的3月初,浙江省政協常委馬慶國對產能過剩問題就有所洞察,并在浙江省政協九屆三次會議提交了提案。
提案中,馬慶國說,“目前,我省僅紹興市目前年紡絲能力就超過250萬噸,織造能力50億米以上,印染能力接近200億米,產品差別化率低,產品結構類同。這勢必影響產品附加值、出口競爭力和企業效益。紹興市聚酯已經出現全行業虧損,每生產一天,企業現金流量減少500萬元。純化纖的織造企業出現100%虧損,一些企業面臨資金鏈斷裂的危險。”
錢向松表示,在目前的紹興,紡織企業虧損已經不是新聞,實力雄厚的企業尚能堅持,一些中小企業已經紛紛減產或者干脆關門了。
錢向松透露,目前紹興有20%左右的紡織企業處于停產或半停產狀態,多數企業只能勉強薄利經營。
紡織企業四面楚歌
如果說,5月份以前的產能過剩和行業虧損已經使企業步履蹣跚的話,5月份以來的種種“危機”又使企業“雪上加霜”。
5月13日,美國對我棉織褲等3類產品提前啟動“特保”;5月18日美國又宣布,決定對我男式梭織襯衫等4種產品采取“特保”;同時,歐盟也稱,將對中國的T恤和亞麻紗這兩類產品啟動“緊急特保”程序。
5月20日,財政部發布公告,自6月1日起,提高74種紡織品出口關稅稅率,多數紡織品的稅率提高為原來的5倍,調整后的從量稅費從原來的0.5元增加到1元、3元和4元不等。
企業頓時陷入被動局面。
5月23日,在“寧波市部分紡織品企業座談會”上,寧波市外經貿局給與會企業提供了統計的數據顯示,今年1-4月,該市74種調高稅率的紡織品出口額達到4.64億美元,涉及507家紡織品企業。
該市外經貿局貿易管理處處長余耀國估算:從今年6月至年底,該市紡織品企業征收的出口關稅將達2.41億元,比調整前多出1.84億元。“如果分攤到507家企業身上,每家企業要多繳稅36萬多元。”余耀國稱,對中小企業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而這,僅是紡織品出口大省浙江顯現的冰山一角,對于整個浙江的紡織品出口企業受損情況,余耀國表示已經無法估算。
來自銀行信貸方面的壓力也在步步逼近。5月25日,寧波一家國有商業銀行信貸部門負責人表示,該行正在密切關注紡織行業的運行情況,必要的時候,將會采取有關措施,緊縮貸款。結構調整,
痛苦而又漫長
“過個三年五年,死掉一批企業。”浙江省服裝行業協會秘書長韓禮成說。在談起時下最可能出現的結果時,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這個觀點。
韓禮成表示,這樣的調整,其實對中國紡織產業結構的長期發展是有利的。
寧波一家總資產達15億元人民幣左右的甬港合資民營企業總經理戴榮(化名)表示,一系列的政策,會導致行業洗牌,產業結構調整加快,“這對于我們這樣的企業,其實反而是好事。”
戴榮所在的這家企業,產品全部出口日本、歐美等國家和地區,目前該企業已經達到了日產針織坯布110噸,日制成衣30萬件的規模,2002年的產值就超過了20億元人民幣。
戴榮說,目前國內尤其是東南沿海的勞動力成本已經很高,行業競爭基本上進入白熱化階段,這一點對于服裝企業出口很不利。但他表示,自己所在的企業,早已采取了應對措施。
戴榮介紹,早在今年年初的時候,考慮到越南、老撾等國勞動力成本低、貿易壁壘比較少的情況,該企業就開始籌劃在國外設廠。“目前,我們已經在柬埔寨成立了自己的生產公司,首批招聘的員工達到2000人,到年底將增加到10000人,這將是公司繼續保持成本優勢的‘后盾’所在。”戴榮透露。
事實上,從面料的研發、生產到成衣的加工,戴榮所在的這家企業已經擁有了完整的產業鏈。作為浙江最大的貼牌企業,該公司今年3月份曾宣布,將起用自己的品牌,力爭3~5年的時間,培養一個“具有相當知名度的品牌”。
此前的4月份,浙江省經貿委副主任王素娥在該委今年首次“經貿指導信息發布會”期間,曾為紡織企業指點“出口迷津”:“(浙江紡織企業)要高度重視發展紡織品牌,加快從低層次的價格競爭向高層次的質量和品牌競爭轉變,尤其是要發展國際知名品牌。”
對于企業的結構調整,企業本身也有清醒的認識。在23日“寧波市部分紡織品企業座談會”上,寧波緣美聯美紡織品有限公司總經理林美提出建議,政府多收的稅金應該“取之于結構調整,輔助于結構調整。”
林美說:“政府一直呼吁結構調整,多生產附加值高、技術含量高的產品,作為企業,我們也想這樣做,但這種狀況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改變的,開發有技術含量的新產品需要大量投入,但寧波更多的還是中小企業,還不具備這個能力,這時,政府就應該出來幫一把。多收的稅款可以專款專用,成立專項基金,用于紡織品企業的技術改造。”
韓禮成透露,作為協會,他們正在配合相關部門,爭取組織企業到美國等國家考察、了解當地的政策環境和產業政策,希望為浙江出口紡織品產業結構的根本轉變“提供一個值得借鑒的模式”。
“企業有自己的運行慣性,改變需要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將是痛苦而又漫長的。”韓禮成說。 (信息來源:紡織服裝頻道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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