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有北京戶口,但從來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因為對大人而言,戶口已經不太重要了,但是,對孩子卻很重要。結婚之前沒有這個意識,等到婚后要小孩時才突然意識到,哎呀,我跟外地人結婚,將來孩子上學要回外地了。
我是寒窗苦讀很長時間才換來這個北京戶口的。當時大學每個班只有四個留京指標,特別難,那時對我而言,留京是一個理想。記得上初中時,看電視,北京的小孩在長城上搞
夏令營,我就和大哥說如果可以成為北京人,寧可少活十年。大學報志愿填的都是北京的學校。
所以在大學里我好好學習,入黨,當班干部,從事很多社會活動,就爭取到了留京名額。這個北京戶口來之不易,我覺得應該很自然地惠及到我的下一代。人不都那樣嗎?從一個窮地方到大城市落足,都希望下一代起點高一點。而妻子的戶口在外省挺偏遠的一個小縣城,想到孩子的戶口一下子又回去了,覺得特別冤。
有孩子之前就到處打聽北京的戶籍制什么時候松動,應該怎樣為孩子弄到北京戶口。那時候有個規定,好像是說在這種情況下,孩子的戶口先是隨母親落在外地,到了八歲能隨遷回來。但是那個時候心里沒底啊,因為雖然全國的戶籍制度好像是有松動的趨勢,但是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好像反而在抬高戶口的門檻,所以就對八年后孩子戶口能不能遷回來特別沒有底。
后來北京市出臺了一個規定,說是新生兒可以隨父了。知道后我特別高興,覺得問題一下子就解決了。
我記不清孩子是在規定出臺前還是之后出生的。可那時候我的戶口還是集體戶口,好像說是小孩不能隨集體戶口。我也去問了集體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答復是雖然政策有了,但具體操作還挺有難度。
后來我聽別人說可以找個人家把戶口落過去,于是我就想到了一個老太太,她是我們大學宿舍看門的,我過去經常幫她打水,她愛看外國文學書,經常和我討論文學。雖然年齡差別挺大,但我們還是成為了朋友。而且巧的是我工作后,單位就在老太太住所附近,老兩口還會時不時地過來看我。后來我打電話拜托她這個事,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再和她聯系時,她說她老伴覺得那樣做違反有關國家政策,得去問一下。老太太也確實問了一下戶籍警,回答說是不能那樣辦。
我有一個朋友是戶籍警,第一次落戶失敗后,他說:“沒事,我找個人幫你落戶口。”給我找了個居委會的主任。
我就請他們吃飯,四個人,派出所戶籍警、原單位(集體戶口所在地)的辦公室主任、當地居委會的主任。我說想把孩子的戶口落在居委會主任的家,但是必須是直系親屬才能入戶。那個派出所戶籍警說:“沒事,只要在我這辦就能行,政策上咱也不管它。”,那個居委會主任也答應落她家。我當時心里特踏實,特高興,一高興酒就喝多了。
喝得第三天才緩過來,當時覺得只要表達自己對他們的感激,怎么著都行。
但過了幾天他們打電話來,說是不行,隨父,得到分局去辦。派出所的關系是打通了,但是分局的關系還沒打通。所以第二次落戶也失敗了。為這事花了不少錢,結果還是沒辦成,心里真不是滋味。
后來有人建議說,因為我有房子,可以把我自己的戶口落在房子所在地,孩子跟過去。
這種方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的房子在遠效區縣。而在北京,在不同的區,戶口的“含金量”是不一樣的。
但警察說,先踏踏實實把孩子的戶口放在郊區,再往市里轉。這樣我就把我的戶口從城里遷到了郊區,半天就辦好了。但后來聽說要再把戶口遷回城里非常難,我后悔也來不及了。
不管怎么樣,戶口最終是辦下來了。辦好戶口的那天我就對孩子說:“你是北京人啦!”,心里說不出有多高興。
現在還是得和那個戶籍警搞好關系,保持聯系,因為以后還要求他呢。現在我們家那里的幼兒園還可以,就在樓下,方便,質量也挺好。但是從小學開始教學質量就比不上市里了。
人和人之間是很微妙的。以前那位戶籍警可能覺得我的層次高些吧,每次見面都挺熱情,這次求他幫忙之后呢,發現有一點微妙的心理變化,我心里面就覺得好像有點低人一等的樣子。都說“無欲則剛”,現在有欲了,就不剛了。總想著要做些什么搞好關系。有的時候他拒絕我的好意,也不能說是傲氣吧,可是我心里面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我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是戶籍制度逼著我想這個想那個的。確實是那樣。
(講述者:王先生,北京某事業單位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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