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北海的冼水平腦瓜子很靈,早在1996年1月就與別人合伙,開著自己專門改裝作油輪的“漁船”“達平一號”到越南,裝了423噸0號柴油回來,不料在北海海域被查獲并予以行政處罰,蝕了一大筆。
冼水平認為直接從越南偷運柴油風險較大,不如在海上直接收購回來儲存來得輕松安全。2000年12月,冼水平買下了北海市華僑加油站,作為儲存、銷售走私柴油的據點,又先
后購買了11艘船,組成一支頗為龐大的船隊,在北海海面展開了走私柴油的“收購”業務。
2004年1月9日,南寧海關緝私局根據情報,在廣西北海市抓獲了涉嫌走私柴油的犯罪嫌疑人冼水平及其團伙22人,查獲涉嫌走私0號柴油300多噸。
這起由“螞蟻搬家”小股走私活動“搬”成的走私柴油、香煙特大件案,是南寧海關成立以來破獲的最大一起走私案,其涉案案值達4.98億元,涉嫌偷逃稅額約2.2億元,涉案人員達512人。記者在采訪中發現,“1·9”案涉案時間最早從1996年開始,至案發的2004年1月,長達8年時間,海關從立案到偵查終結也將近一年,才基本將案情偵查核實,這一方面反映了北部灣新一輪走私活動的隱蔽和走私分子的狡猾,另一方面也暴露了我海上緝私工作的一些“軟肋”。全國第五件特大走私案
據調查,此次抓獲的走私案件內部管理極其嚴密,走私人員間的聯系也極其縝密。走私分子“收購”到柴油后,再由“馬仔”冼康泉等人駕船在北海市僑港海域接駁、運輸、銷售。有人收購,自然有人供貨。“1·9”專案組緝私人員經過偵查、取證,終于將冼水平的“上家”——供油老板一一“清理”出來:龐上保、杜軍初、蔡加頂、蔡奇深、許家恒、方良波等犯罪嫌疑人。他們一般口頭商定購買走私油的數量及價格,由供油老板用船只“螞蟻搬家”似地從越南進貨,經北部灣海域偷運進境,在海上接駁交貨。
經一年艱苦偵查,海關緝私人員查實,從2002年始至2004年12月,冼水平、龐上保、杜軍初、蔡加頂等團伙共涉嫌走私成品油7.9萬噸,案值2.3億元,偷逃稅額6082萬元。
抓獲供油老板之一的方良波后,專案組乘勝追擊,循線又偵破了犯罪嫌疑人鄭繼明、戴杰章、黃錫填等特大走私香煙團伙,而且查獲的走私香煙案值甚至比走私柴油案還要大。
據專案組成員、南寧海關緝私局副局長吳適祥介紹,鄭繼明等人從1998年始就與方良波合作走私香煙。他們有人在越南組織貨源,用“大飛”(一種經改裝的高速行駛的飛艇)從越南四屯經海上偷運到合浦縣山口鎮鄭繼明的蝦場碼頭,卸貨、裝車,再運往廣東的深圳、中山、大瀝等地銷售。
緝私人員在偵查中發現,鄭繼明、戴杰章、黃錫填等團伙的香煙走私鏈條,從境外訂貨、海上偷運走私,到私貨裝卸、儲藏,到陸路運輸至廣州等地交貨,到私貨銷售、利用地下錢莊支付貨款等,環節眾多,紛繁復雜。
至案件偵查終結,專案組查明,鄭繼明、方良波、盧家斌等團伙涉嫌走私香煙6萬件,案值2.68億元,偷逃稅1.61億元。專案組還偵破部分涉案人員通過地下錢莊將走私貨款約3.4億元匯往香港。該案涉案人員超過200人,在重點涉案的187人中,已刑事拘留34人,移送起訴17人。
據南寧海關副關長、緝私局局長何柳元介紹,“1·9”案涉案團伙10余個,涉案人員500多人,涉案人員分別來自廣西、廣東、福建、江蘇等省(自治區),走私活動范圍遍及廣西的東興、防城、欽州、北海、合浦和廣東的廣州、深圳、佛山、湛江、廉江、化州等地。“涉及的案值之大、人員之多、地域之廣、時間跨度之長、案情之復雜,為南寧海關成立以來之最。”從“螞蟻搬家”到走私集團
北海“1·9”特大走私案之所以能夠在長達數年時間,大規模走私柴油、香煙,反映出北部灣走私活動已不再是“小打小鬧”的零散行為,而是已形成組織管理嚴密,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的團伙,反映了北部灣走私活動的新動向。
——10個團伙有分有合,家族式管理十分嚴密。
冼水平團伙涉案人員基本上都為親朋好友。從聯系供油老板,到海上過駁、運輸、儲存、計量,到對外銷售、賬目管理,到“探水”望風等各環節均有專人負責,而且分工明確:冼水平是團伙的核心人物,是幕后組織、操縱者;妻子王文競負責收支走私油款等財務工作;堂弟冼成儒負責管理船隊,指揮接運走私柴油;家族成員冼中漢、冼中偉分別負責聯系購油、望風和加油站走私柴油的存儲等。
同時,這些走私團伙既相互交錯又結合松散。據查證,冼水平的“上家”供油方有龐上保團伙、方良波團伙、蔡加頂團伙等10余個,而“下家”銷售環節的購油方也有賴志梅、蔡昭龍等10余個。這些團伙相互獨立又相互交錯,分分合合,形成既分散又相互聯系的走私鏈,使團伙的隱蔽性更強,違法犯罪行為更難以被外人察覺。
——逃避打擊經驗豐富,反偵查能力極強。
據南寧海關緝私人員反映,這些走私分子在逃避打擊方面主要采取以下辦法:
合法企業掩護,合法手續偽裝。冼水平購買了具有合法營業執照的北海華僑加油站,還向石油公司購買少量有合法手續的0號柴油和4號燃料油以獲取增值稅發票,或向其他合法加油站非法購買增值稅發票,采用“一票多用”(一張發票重復多次使用)、“貨票不符”(票據的名稱或數量與實際貨物不符)等方法,應付運輸過程有關執法部門的檢查。冼水平、王文競夫婦還制作虛假的柴油進出庫記錄及銷售臺賬,應付工商稅務等部門,偷逃國家稅款。走私香煙團伙的方良波等人在裝運走私貨物時用花生等物品進行偽裝;在廣州代銷點的黃志鋒還注冊成立廣州忠鴻貿易有限公司,暗地里銷售走私香煙。
更換船號船員,逃避下次打擊。《中國人民共和國海關法》第八十二條第三款規定,海關對“專門或者多次用于掩護走私的貨物、物品,專門或者多次用于走私的運輸工具,予以沒收”,不少走私分子正是鉆了這一法律“空子”,一旦“第一次”被查獲而夠不上刑事處罰的,就到漁政部門變更船號、更換船員,以抹掉行政處罰的記錄,繼續走私。另外,走私頭目還普遍授意船員,在被抓獲時如何應對執法人員,或出面頂罪。
變換身份,多設賬戶,分散資金。用別人的身份證或假身份證在多家銀行開設私人賬戶是一貫手法,如冼水平就用40多個不同的名字在建設銀行、農業銀行等多家銀行開了60多個賬戶;其“上家”龐上保的妻子陳亞嬌以3個不同的名字在北海多家銀行開了27個銀行賬戶,用于收付走私柴油款。
廣布“看水族”(即望風),甚至使用雷達,監聽監視執法部門動向。香煙走私團伙鄭繼明除高薪聘請專業“看水族”分別負責監控北海、防城、東興等地海關海上緝私艇的動向外,還在自己蝦塘碼頭附近的辦公樓頂安裝雷達,時間長達兩年之久,碼頭周圍20海里船舶出沒情況一目了然。龐上保團伙還收集北海公安、海關、工商等相關執法部門的車牌號碼制成小紙片,發放給幾十個在北海銀華、邊貿等碼頭周圍路口的“看水族”,全面監視執法部門的行動。“1·9”案凸顯海上緝私軟肋
我國北部灣與越南接壤,海岸線長,茫茫大海,易逃難查。加上廣西北海、防城港一帶與越南海岸最近的地方不過幾公里,從越南的四屯到我國防城港市的白龍鎮,“大飛”半小時就可以完成一個來回的走私活動。因此不但“螞蟻搬家”式的走私行為屢打不絕,還相繼出現了不同規模的走私集團。“1·9”案中,冼水平團伙主要從2002年始,有的團伙甚至更早就開始了走私柴油、香煙的活動而不為人知,不能說不與這個“天時地利”有莫大關系。
“1·9”案件是典型的海上偷運走私案,不同于貿易渠道發生的貨物走私案件,供方與購方都是通過電話商談,沒有什么協議和合同,沒有固定的銀行賬戶,多數不通過正常渠道支付貨款,而是“上家”走私老板先收取“下家”老板與走私物品同等貨值的保證金,再分段層層轉包、買斷或對保。如果運輸過程“出事”,負責運輸的一方就要按走私物品的價值賠款給貨主;如果“萬事大吉”,貨主就會將保證金連同運費一起還給運貨方。而這一切,根本無正規的財務賬冊記錄,即便有簡單的結算單,也被及時銷毀。
另一方面,由于案發時間長、證據滅失等原因,走私分子走私進口的大批貨物早已被銷售乃至消費殆盡,造成認定走私數量、甄別涉案人員在案件中的地位、作用、責任等十分困難。
為降低成本,當地漁民多愛使用“走私油”。據了解,北海一帶共有五千至七千艘漁船在海上從事捕撈作業,每天需要大量成品油。一般一條船一次深海作業需耗油三四十噸,而使用走私柴油可節省三、四萬元費用。令人誘惑的市場刺激不法分子鋌而走險。(來源:經濟參考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