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冰
在長長的歲月里,許多事情正在被我們忽略。正如在這樣一個平常的早晨,當我焦急地等待一趟車到來時,忽然發現,其實我的每一個早晨都是從等待開始的——我每天都在等待同一趟車。只有那趟車,與我懷著同樣的目的,能夠將我從起點帶到終點。
無論寒暑,我都以不變的姿勢,站在風中,等待那輛隨時可能會錯過的車。日子長了,站的時間久了,我便不再是那個看起來在等車的人,而將自己站成了一位懷春的少年,正以萬分虔誠的心情,等待一場約會,一場與姍姍而來的愛情的約會。——那趟在等候中如期而至的車,太像被許多人描述過千萬遍的愛情了。
等車的時候,我突然理解了所有還在等待的人們,他們之所以還沒有放棄等待,是因為心中充滿著信念。那個被講述了千百年的故事,那個同樣被嘲笑了千百年的守株待兔的人,其實他守的不是兔子,而是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信念,一種更深的、更為執著的信念。這位割草的農人,其實就是此時望眼欲穿的我。
我等的這趟車,也許會晚一點到達,也許早已被我錯過,但它一定會到達,或者曾經到達。所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決不因此懷疑它的存在,無論得到怎樣的結果,都絲毫不會消解等待和守候的意義。
這不正是我們所描述而且被理解的愛情嗎?愛情總會到達,但愛情肯定不會準時,要么太早,要么太遲。世上沒有中規中矩、不折不扣的愛情,不弄到愛恨加交,那就不叫愛情。
而且,此番癡等,并不一定會有想象中的回報。有許多次,我都錯過了那趟每天都在等待的車,還有許多次,終于等到了,車上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只有此時,我才明白,兩廂情愿、皆大歡喜的是愛情,一廂情愿或者有緣無份的,那是更加刻骨銘心的愛情!
更何況,等待中隨時充滿著誘惑。滿街之上,車輛如過江之鯽,每一輛都是招手即停。雖然沒有任何一趟會帶我到達終點,但理論上有無數趟車可以與我相伴一程,我可以選擇一程一程地到達目的地……沒有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我要的是一個完滿,一趟完整的旅程,我不愿意中途下車,正如我不愿意要支離破碎的愛情。
當然,我等待并不是真的愛情,真的愛情不可能每天都在發生。它只是一趟每天都在經過的車。我每天早晨所演繹的,只能算是一場游戲,一場演繹愛情的游戲。然而,即使常常這樣提醒自己,一旦站到站臺邊開始等候的時候,仍然如期待初戀般美好;而翹首以盼之下,發現那一趟命運中的車輛終于沖破晨霧,隆隆而來時,我的眼里仍然禁不住淚光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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