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肖漁

    對話嘉賓

    財政部財科所稅收政策研究室主任 孫 剛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 巴曙松

    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金融市場研究室主任 曹紅輝

    稅改牽涉資本市場方方面面

    曹紅輝：我國目前稅收制度中的眾多問題由來已久，與資本市場相關的問題表現在：一些稅種的負擔重，嚴重限制了民間投資的意愿；其次，稅收優惠政策在引導投資方向、優化產業結構、穩定資本來源等方面的支持力度不足，對建立穩定的產業投資基金缺乏稅收鼓勵政策；再次，征收過程隨意性太大，如上市公司與非上市公司之間所得稅稅率千差萬別，除隸屬中央的國有企業基本按稅法實行33%的所得稅稅率外，其它各種所有制企業大多按15%的實際稅率計稅；第四，不同所有制、地區和產業之間的稅負不均，如國有股、法人股與個人股所得稅待遇不一，前者股利所得免稅，個人股股東則要繳稅，不同所有制企業的稅負也不同；第五，對公司利潤征收所得稅后分配給個人的股利，需再次繳納20%的股息紅利，雙重納稅不僅降低了投資者的實際收益水平，而且導致少分紅利或不分紅利尤其是現金紅利的畸形市場現象等等。

    巴曙松：“國九條”六個專門小組中，其中一個就是落實資本市場的相關稅收政策。目前我們已經先后出臺了降低印花稅等方面的稅收政策。所以客觀來看，交易傭金水平已經達到了國際平均水平，降低印花稅的政策空間已經非常有限。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三方面的內容：一是企業年金的稅收優惠問題；二是對證券公司合并納稅的問題；三是對資產證券化金融創新的稅收優惠問題。

    對于證券公司合并納稅問題，應該改變全國各地營業部分散繳稅的規定，變成在總部注冊地集體軋差繳納。這樣可以綜合地考慮證券公司整體的實際盈利水平，一些虧損地區的營業部可以不用納稅，更加真實。目前匯總繳納的政策，由于涉及到不同地區的利益問題，還只在部分公司中實行。應該在所有證券公司推行針對法人的統一繳納制度，對各營業機構要一視同仁。

    當前最迫切的是企業年金稅優問題

    巴曙松：除了呼吁對交易、基金的減免稅措施外，個人最關心的是企業年金的稅收優惠問題，這個問題是箭在弦上但至今沒有明確。

    在中國這樣的人口結構下，年金將會成為越來越大的資本市場穩定的資金供給者和機構投資者。但是企業年金要發展，企業必須有足夠的動力來支付員工年金。目前這塊的政策尚不明確，限額比較低。如果企業給員工支付超過了限額的規定，就要承擔很高的稅收負擔。現在有人預測企業年金能夠每年增長1000億，甚至更樂觀的估計，但實際上，如果稅收優惠政策沒有突破的話，企業缺乏足夠的激勵，企業年金入市就很難推動，很可能就會出現叫好不叫座的結果。

    希望稅務部門能夠有全局的看法。其實，一旦社會保障體系全面建立起來后，整個社會的居民個人能夠獲得更多的保障，可能就會在消費上有更大的支出，這樣稅收在消費稅方面就能獲得更多的補貼。同時，年金用于投資資本市場，也會活躍交易，做大整個市場，帶來更多的稅收。

    孫剛：企業年金等相關稅收政策的調整，它帶來的必然是企業稅后利潤大幅度的波動。目前財政支出的壓力很大，各方面都需要給與支持和扶持。農業稅免掉后，無論是兩免一補、還是三項直補，財政都面臨著大量的支出壓力。因此，財政關注三農、讓農業休養生息的同時，在其它方面就不得不考慮收入問題。對于企業年金等制度，財稅部門應該是在看清楚發展趨勢之后，再作調整。因為稅收制度的改革，不能走回頭路，財稅部門還要考慮一碗水端平，因此會稍微謹慎一些。

    曹紅輝：我國對補充養老保險即企業年金現在還沒有免稅，應該允許一定比例的扣除。除此以外，在基本養老保險即社保資金的部分，建議取消股權紅利所得稅。這包括取消社保資金購買上市公司股票之后繳納的股權紅利所得，以及國有股權劃撥給社保基金時繳納的所得稅。另外，還應該延緩征收年金的存款利息和投資國債以外的各類證券的所得稅，待將來年金支付時補交。商業保險同樣也可參照這個模式。

    建議實行“彈性”印花稅制度

    曹紅輝：應針對不同交易狀況，實行彈性印花稅。征收證券交易稅的目的是為了減少證券價格波動，抑制過度投機，因此就不應不加區別地對待所有證券交易。

    總體思路是，繼續對買賣雙向交易行為征稅，為未來開放股票指數期貨交易和融券賣空交易預留政策空間。根據證券的目前交易價格與前市收盤價的波動幅度，來確定稅收征收制度，并降低整體的稅負水平。這樣，在上漲時，買方將承擔更多的稅負；而在下跌時，賣方則承擔更多的稅負，從而最大限度地激發其避稅的動機，鼓勵投資者的長期理性投資。另外，目前對于A、B股征收交易印花稅，而對證券交易所的國債現貨交易、國債回購、金融債券、企業債券（包括可轉換債券）和投資基金的交易則予以免稅，場外的國有股權和法人股交易實際上也沒有征稅，造成同樣作為上市公司股東的法人和個人卻執行不同的稅收政策，法人股股東的股權轉讓獲得的收益也很容易出現漏稅的情況。這與擴大稅基、降低稅率的潮流顯然不符。

    因此，逐步對各種市場交易行為和不同的股東交易行為，按照差別稅率統一征稅，調整稅制結構、降低稅負水平，重點發揮稅制對證券交易的調節作用，而不是聚財作用，將成為改革證券交易稅收體制的趨勢。

    取消紅利所得稅大勢所趨

    孫剛：改革紅利所得稅包q括資本利得稅，最后恐怕都要等到內、外資企業所得稅兩法合并時來解決，并且兩個問題盡可能地一并解決。對紅利所得，現在存在重復征稅的問題，要通過兩法的合并、個人所得稅的完善，完善整個所得稅制度，尋找到一攬子的解決辦法，而僅僅是修改個稅的單打獨斗恐怕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當然也不能排除會以《個人所得稅法》例外條款的形式單獨發文，但是從保持法律嚴肅性的角度出發，這個可能性現在看微乎其微。

    曹紅輝：這主要涉及到股東之間的公平問題。對個人股東存在多重納稅問題，在稅制上和國有股東相比是不公平的。同時，個人所得稅實行的是累計稅制，因此在稅率上也是不公平的。建議取消對個人的股息紅利稅。另外，證券基金也有重復征稅的問題。

    輕稅負政策是總體趨勢

    曹紅輝：實行輕稅政策是總體趨勢。稅收同時也可以為理性投資擴大資產選擇范圍，拓展股票市場的廣度，修復被不完全競爭市場過度投機造成的信息失真現象，推動股票市場恢復均衡。但是，僅僅靠稅收制度改革并不能完全解決我國股票市場目前存在的過度投機現象，因為它畢竟是影響市場效率的外部因素，一些深層次的問題不可能通過稅收制度變革來得以解決。

    巴曙松：中國目前的稅收增長顯著高于GDP的增長，其中既有合理因素，也有不合理的一面。隨著征管力度的加大，稅收增長會持續，企業承擔的稅率實際上在不斷提高。稅制改革本身就帶有一些嘗試的性質，所以現在不應該看哪些放棄，而是要看哪些對市場發展更有利，哪個更合理，讓市場資源配置效率提高，培養的稅源更加健康。

    金融創新呼喚稅優支持

    巴曙松：許多金融創新都需要稅收優惠能提供相應的支持。比如，資產證券化涉及到要成立一個獨立的公司（SPV）進行專門的資產證券化業務，它的對外投資、資產轉移上發生的稅收必須要根據資產證券化的特定要求給與稅收方面的減免或優惠。或者根據國際經驗，制定專門的法規，涵蓋從資產的真實交易、賣出、剝出，到中間稅收的減免。無論是從金融穩定的角度，還是為證券市場提供更多穩定的交易工具而言，它的發展都具有比股票更大的潛力。但是，如果沒有這些配套措施，發展資產證券化也比較困難。

    孫剛：金融創新如果是市場所需要的，稅收就應該給予扶持。但金融創新的成功與否關鍵還是要看它本身的生命力和吸引力，運作是否規范。稅收本身只是制度環境，而環境是不能經常調整的，要保持稅收政策的穩定性。因此，出臺任何一項稅收優惠措施一定要經過慎重研究。同時，作為政策制定者，在出臺一項政策的時候，都會考慮到對收入的影響，同時也會考慮讓出這塊收入的必要性有多大，是否能夠達到預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