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人識寶,崇明人猜天。”千百年來,莊稼生計、渡江往來只能聽從風、雪、雨、霧“天命”的崇明人,在與大自然的搏斗中積累了豐富的觀察氣象經驗而得此美名。
但那些搖著櫓、劃著槳,歷經風雨、飄洋過海從四面八方登上這個島嶼的崇明人的祖先一定猜不到,某年某月某日他們水中飄搖、露宿江上而萌生的筑橋之夢真的一朝能圓。
1300年來,這個形似春蠶的沙島一直孤獨地橫臥長江口,“潮來一片白茫茫,潮去一片蘆葦蕩”,唯有南來北往的百萬候鳥年年作伴,徜徉海風,日出夕陽。
今時今日,已經上馬的滬崇蘇通道工程起自浦東五號溝,接上海郊區環線,過長江南港水域,經長興島再過長江北港水域,止于崇明陳家鎮,暫接陳海公路,全長達255公里,項目總投資將達123億元。天塹和氣候都不再能阻礙崇明歸依大上海的懷抱。
崇明是大自然的產物,現代文明的發展終于使它不再為大自然所囿。這個明太祖朱元璋口中的“東海瀛洲”,在與機遇一次次擦肩而過后,終于不用再望天興嘆
與天奮斗的沙洲文明
歷史綿長、稟賦甚好的崇明也是文化悠遠。據說,世界上最大的泥沙沖擊島,也就是長江口的崇明島是沙洲文明的典型。
島上的居民語言帶有文言和戲劇色彩,把“什么人”發音叫“何人”,把“老婆”叫“娘子”,把家里可拆卸的大門叫“滄浪門”。在明清時代,《牡丹亭》這樣的藝術曲目曾在崇明鄉間十分流行。崇明方言中最普遍的讀音“ha”原來不是“哈”,而是文言味道十足的“何”。這種被忽視的沙洲文化中既包含了農耕文明,也有航海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影子。
崇明島臨江瀕海,岸線綿長,筑堤固岸向為首要。明代嘉靖中曾筑官壩于吳家沙,以后又相繼筑北洋沙堤、平洋沙提、劉公堤和趙公堤。崇明歷史上的南坍,1960年起基本停止,面北漲卻在加速,島的北部和東西端仍在不斷淤漲。解放后,全島人民修堤筑岸,興建海塘,并港建閘,整頓水系等大規模的水利建設,先后在江海易坍地段建丁壩188道,建護坡護坎122.75公里,并拓寬增高加固堤岸,能抵御歷史最高潮位5.80米和十一級強臺風的同時襲擊……實現了前人所向往的金堤鞏固,永慶安瀾的盛世之治。
早在明代抗倭斗爭中,崇明沙兵就以英勇善戰著稱。崇明人才輩出,代有賢能。元代有首創海運的朱清,明代有兵部重臣沈廷揚,清代有外交官李鳳苞、南部重臣王清穆,近代和現代有航海界的陳干青,電信界的陶勝百,軍界的沈應時,新聞界的孫瑞芹,科技界的施汝為,金融界的孫瑞璜,婦女界的馮光灌,教育界的王棟、陳思義、趙國華等著名人物。
百萬候鳥海上憩站
最寵愛的龍珠同樣有著讓人羨慕的天然秉賦。
日出東海,海風拂低蘆葦蕩,白鷺、白頭鶴、海鷗、銀鷗等候鳥飛去往來,成群單飛,時高時低,時近時遠,時隱時現,小天鵝們也在灘涂上游弋……此景并非夢境,在東灘,它已陪伴崇明人多年。
位于崇明島最東端的東灘是長江徑流中泥沙的主要沉降區域之一,這塊以每年140米左右的速度向外延伸的“天上掉下來”的土地,已于1992年被列入《中國保護濕地名錄》,2001年,正式被列入“拉姆薩國際濕地保護公約”國際重要濕地名錄。
之所以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源于其在全球范圍內也十分關鍵的自然地理位置———候鳥南北遷徙路線的東線中段。每年3月下旬到5月上旬,在澳大利亞越冬的候鳥北飛前往其繁殖地西伯利亞,9月中旬至11月中旬折返,在兩度長達7000多公里的漫長飛行旅程中,幾近飛行極限時,無力支撐,遇到中段的東灘,只好停下來養精蓄銳。于是,東灘便成為了東亞最大的候鳥保護區。早在1981年,中日兩國寫定保護的227種鳥類中,崇明就有132種。如今,近百種、200多萬只候鳥都已此為憩站,其中還不乏國際瀕危鳥類。
坐著牛舢板入東灘看鳥,被藍天清水江灘白蘆迷醉,在上世紀90年代以后,已成為不少上海人零距離觸摸自然的選擇,更有一些愛鳥之人不遠千里前來探尋東灘的芳容。
往西走。同樣,坐落于崇明島中部的東平國家森林公園也是觀鳥者的理想選擇。這個原名為東平林場的森林公園占地5400畝,是華東地區最大的平原人造林場,在茂盛森林和碧波湖水間,一個14米高的觀鳥臺佇立其中,登臺靜眺,藍天下、樹梢間,鷗鷺斜飛滑翔,野趣橫生。
除了自然景觀,崇明還有建于明代的崇明學宮、壽安寺,清代所見的金鰲山等名勝,而在灘涂圍墾上發展起來的“農家樂”旅游、崇明蟹、老白酒,也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游客。根據1994年至2000年的統計數字,崇明島已累計接待游客450萬人次,每年以27.2%的速度遞增。崇明的旅游業已憑其稟賦而日益發光。
長江最寵愛的龍珠
“崇明其實是長江的兒子,而且一定是寵愛的那一個。”在崇明采訪的幾天里,處處感受到崇明人自然流露的自豪之情。
長江泥沙積淀而成的崇明事實上確實歷史積淀深厚。“當長江攜帶著大量泥沙奔流而下匯入浩瀚東海,崇明島是她一路歡騰奔向大海時留給世界的最后一個紀念。崇明,是離她生命最近的一個孩子。”有崇明人這樣動情地描述。
這樣理解的理由也很充分,正因為是最寵愛的龍珠,長江給了他最令人羨慕的區位優勢:長江入海口和中國東部海岸的中心位置,長江黃金水道和以上海市為中心的黃金海岸的交匯點,內通長江沿岸18個省市,外通太平洋。
記者查詢有關資料:崇明島露出水面、漸漸成陸始于公元618年(唐朝武德元年)。根據記載,當時長江口外海面上東沙西沙兩島開始出露。以后許多沙洲時東時西、忽南忽北漲坍變化,至明末清初,始連成一個崇明大島。
公元696年(唐朝萬歲通天元年)初,始有人在島上居住。公元705年(唐朝神龍元年),在西沙設鎮,取名為崇明(“崇”為高,“明”為海闊天空,“崇明”意為高出水面而又平坦寬闊的明凈平地)。公元1222年(南宋嘉定十五年)置天賜鹽場,隸通州。公元1277年(元朝至元十四年)升為崇明州,隸揚州路。公元1369年(明朝洪武二年)由州為縣,先隸蘇州路,后兼隸太倉州。民國時期,先后隸屬江蘇南通、松江。解放后,隸屬江蘇南通專區。1958年12月1日起改隸上海市,目前是上海十九個區縣中唯一的縣。
十年上岸夢
崇明古代居民多以漁樵為生。980年(宋太平興國五年),曾為流放地,囚徒在此煮鹽,鹽業始起。1222年(宋嘉定十五年),姚劉沙和三沙均設有鹽場,元朝時鹽業仍十分興旺。到明清時期,農業、棉紡織業和沙船業成為崇明的主要經濟支柱。沙船業盛時有近700艘沙船從事海運;棉紡業興旺時,曾有織機聲徹夜相應之說。
時光荏苒,這些盛景都已不再,崇明成了農業大縣。土地資源得天獨厚的崇明,身上匯聚了眾多不可思議:發達的江海經濟使上海步入太平洋西岸的國際大都市之列,而崇明只能南望繁華又無奈低頭繼續自己的農耕文化;崇明的身體在不斷“長大”,可它在上海的經濟地位卻一直“長不大”。目前,崇明的GDP約占上海的1/70,而貧困人口卻占全市的1/3。根據崇明縣政府提供的一組數據,全上海市的17個困難鄉鎮,崇明占到了10個。崇明還有一大批弱勢群體,年收入不到1980元“生死線”的崇明人達到3萬。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目前崇明農業人口過剩、三產對勞動力的吸納力量不夠、工業水平落后、民營經濟更是薄弱。在政府支持下,一些年富力強的崇明人只能謀求島外就業。統計數字表明,目前約有7萬人在島外就業,市區的10萬出租車司機中有2.5萬人為崇明人。
崇明歷史上工業基礎歷來薄弱,1949年全縣工業總產值僅462萬元,占工農業總產值的11.7%。崇明工業真正的起步發展,到70年代末才實現。
“一江隔兩岸,南北長相嘆。”完成了沙與水演繹的崇明,正直面水與島的矛盾。
其實,建立一條連接市區與崇明、進而溝通江蘇的滬崇蘇大通道的設想,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正式提出。甚至有專家提出了東線、西線和中線三種設想。然而好事多磨,方案議論了好幾年,100多億元工程投資無從籌措。好不容易前年獲得國務院立項,去年正式審批時,又適逢宏觀調控,審批進度也因此放緩。
“這一次,不會再有變化了,崇明的未來一定很美。”2004年12月28日,隧橋工程啟動之日,崇明百姓無不歡欣鼓舞。
根據國務院對《上海市總體規劃》批復中崇明作為上海可持續發展重要戰略空間的要求,市第八次黨代會已經提出“制定崇明島開發總體規劃,加快越江通道工程建設,積極做好崇明開發準備”的要求。目前《崇明島域總體規劃》已完成規劃綱要審定和國際方案征集評選,完成了整合優化,即將上報市里審批。規劃提出,到2020年將崇明建設成集森林花園島、旅游度假島、生態住區島、科技研發島于一體的面向西太平洋沿岸的國際性“海上花園”,成為國際一流、國內領先的具有人文生態活動和國家可持續發展戰略示范作用的“生態島區”,成為上海國際大都市輻射長江三角洲和中國沿海大通道新增加的“北翼紐帶”。
時代變遷,即將開工的大橋和隧道表明,崇明新的“天命”即將登上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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