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中開始的郎顧之爭,破產法的第二次審議,到年底叫停大型國企MBO,國有企業改革再度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從1983年放權讓利、實行承包制到現在進行股份制改造、資產重組,國企改革已走過了17個年頭。但國企仍在困境中,改制仍處于攻堅破難階段!肮I企業的今天就是外貿企業的明天”,“改革是找死,不改革是等死”,“大船擱淺,小船逃生”,“破產的門難進
”各種說法和辦法花樣疊出,但至今步履艱難,難以為繼,套用一句使用頻率很高的話:國有企業改制難,而國有外貿企業的改制難上加難。
北京土產進出口公司的處境就具有這種典型性。
北京土產進出口公司坐落在西交民巷兩座陳舊的小樓里,看上去極普通,或者說是極破落。當你進入其中,它的高大的窗戶和寬敞的空間以及講究的衛生間還是讓人感受到它的出身(一家荷蘭銀行的舊址)以及幾代主人昔日的氣派。但今天已輝煌不再,人去樓空。
北京土產進出口公司早在2001年3月,在公司職代會通過下宣布破產,法院也受理了,但因債權人提出異議,一直拖到現在,想破也破不了。公司有近50年的歷史,有在職職工180人,退休職工160人。幾年前把唯一的品牌———天壇牌連同幾個業務員一起賣到其他公司了,骨干業務員和業務都已流失,職工的境地不需要想象力也可知。
公司負責人尹軍是2003年被上級安排來啃硬骨頭的。認識尹軍,是在一年多前的一個座談會上。他當年關注的是:國有外貿企業的困境不管是體制的、歷史的、政策的原因,還是主觀的、管理上的問題造成的結果,我們要面對的一是今后如何生存、發展;二是必須對國有資產負債做個交待和清償,不推進企業產權制度改革,繼續湊合下去,才是國有資產的最大流失。
尹軍對記者說,國有資本退不出來,想死死不了,回天無力,瀕臨破產,在北京這樣的企業是絕大多數。他前兩年呼吁要承認外貿企業的資產中除了資本形成的資產外,還包含幾代外貿人的人力資本形成的資產。當他來到已7個月沒發工資的
土產公司后,現實使他更加關注政策的可操作性。
尹軍說,國家的政策越來越保護債權人的利益,資產公司可以推翻原來的評估,可以推翻企業的訴求。我2003年來到土產公司,首先是跟資產公司打交道,國家對資產公司的審計越來越嚴格,另外資產公司自己也有生存問題,所以它緊盯企業的殘存資產不放也能理解。我們只有把拍賣拖下來。價值8000萬的資產,政府出面協調后,才把拍賣拖下來。土產公司在北京市國有外貿企業中固定資產是最多的,除市區有兩處辦公樓外,在郊區還有兩處共100多畝庫房,法院在三年前就給封了,資產公司要變現還帳。安置職工與保護債權人的利益是一直矛盾的,最近國資委明確要優先安置職工,但實際操作還會有困難。我們現在應該考慮如何在法律的框架之外保障幾百號職工的利益。
國務院副總理黃菊最近指出,繼續推進企業政策性破產,并向依法破產過渡。據了解,政策性破產的大限是四年內,整個盤子是1700億,尹軍說,實際這點錢太少了,但他們要爭取擠進去。
退出是肯定的,但政策和實際不配套,退出機制層層設障。
尹軍從辦公桌下拿出厚厚一摞文件,告訴我這是破產材料,他說:“你可以到網上查查國有企業的破產條例,關于退休職工的、在職職工的、非經營性資產、特殊人員安置等等,破產的前九個程序走完了,合格了,才能申請破產。破產的九條,條條要命,又缺乏可操作性。企業的問題都是有成本的,九條中的那一條解決起來都是成本。誰來買單?”
據了解,土產公司的上級———北京外貿控股也在想辦法,準備成立托管公司。業內人士認為,北京的國有外貿應該捆在一起,算總賬。北京外貿只有服裝公司、針織公司的經營還不錯,北京糧油因為有可口可樂,日子還能過,北京土產是最困難的,資產負債率在200%-300%,F在決定把土產公司破產的第一步邁出去,要走下去。但下一步怎么走?只能是走著看了。
土產公司一位退休老職工告訴記者,2003年SARS時公司送來100元,她心里充滿感激,可當她今天拿著尹軍派人送來的幾千元清償職工工資(意味破產的第一步)時,怎么心里就不是個滋味呢?
尹軍說他最近一直在想的是,我們應該換個觀念去經營國有企業的殘存資產,可以為社會解決一些問題。這不是不可能的,也可以有作為。破產的政策就像現在很多政策一樣,“看上去很美”,實際上寸步難行。他個人認為,走破產,并不是一了百了,這是一個逃避的辦法,不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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