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智
中國近代藏書文化史上,陸心源堪稱個人收藏宋版書之巨頭,他號稱收藏了二百部宋版書。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也是不能忘記兩位同時代的藏書家。因沒有了他們,歷史上也許就不會記載陸心源這位藏書家的名字了。
人稱“佞宋”以及“百宋一廛”的黃丕烈(1763—1825),可謂在藏書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并在藏書史上留下了無數(shù)的佚事佳話。今天,一批批去日本東京靜嘉堂文庫的參觀者,帶回的由這個文庫贈送的介紹插頁上,就留有一顆顆“百宋一廛”這樣的紅印藏書章。這就是當(dāng)年由黃丕烈收藏的宋版書,爾后就流入了湖州陸心源所建的百百宋樓。黃丕烈,江蘇吳縣人,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中舉,雖官名不大,但酷愛藏書而名滿江南。“百宋一廛”就是他最有名的藏書齋。意思是這位主人,已有了收藏宋刻書一百部的書樓。其價值無可比擬,當(dāng)然也說明了一個高額的經(jīng)濟價值概念。我國的宋版書,據(jù)說至明代已是以頁論價了,有記載說:“有以宋槧版至者,門內(nèi)主人計葉酬錢,每葉出二佰。”一頁宋版書要賣二佰兩,可謂是高價征集,那么一部宋版書要多少銀子呢?這不是嚇殺人的天價了嗎!但這確有其事。因為,歷經(jīng)戰(zhàn)亂與動蕩,宋槧本也所剩無幾了。
我曾讀過臺灣作家高陽的《瀛臺落日》,書中有這樣一段話:“湖州陸心源大收古書,以上海郁氏宜稼堂的精槧為基本,數(shù)年之間,蔚然成家……”看來那寫胡雪巖傳奇而出名的高陽,也注意到陸心源“百百宋樓”藏書之來源。清代在上海最大的藏書樓為“宜稼堂”,而其藏書家就是郁松年(1799—1865)。他出生在上海南翔,是我國著名經(jīng)濟學(xué)家于光遠的曾祖父。郁松年自幼好讀書,但直至46歲才考取了個秀才,可他憑借經(jīng)濟實力,在全國收購了大批古籍,其中不少是宋元珍本。據(jù)人考證他“收藏了歷代古籍多至數(shù)十萬卷,名聞大江南北。”郁松年與陸心源一樣,潛心版本目錄學(xué)之研究,還注重刻書,曾翻刻宋元孤本多種,最著名的是《宜稼堂叢書》,有229卷,被列入清末書目。可他一生辛苦收藏之書,最后大多失散,書的命運像流浪兒到處飄泊。
總之,當(dāng)郁氏家道衰落時,他多年積累之珍貴圖書就大量流散,特別是那些宋元善本書幾經(jīng)周折也大多流入陸氏家中。我們今日據(jù)有關(guān)藏書資料的信息披露,當(dāng)郁松年逝世后,上海“宜稼堂”藏書樓,近半個多世紀(jì)所收藏的舊刻善本書,基本上被廣東丁日昌的“持靜齋”藏書樓、聊城楊氏的“海源閣”、江蘇常熟瞿氏的“鐵琴銅劍樓”、以及湖州陸心源的“百百宋樓”等這些著名的藏書樓所收購。當(dāng)然有部分“宜稼堂”之藏書,被郁家的世交、湖州人王一亭(震)所收購。據(jù)說王一亭在他所建的“梓園”中,他收藏之書畫、善本書,在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也不幸被散失而流入民間,有的甚或不知去向。
爾后,陸心源花一生心血,從“百宋一廛”、“宜稼堂”、以及從全國許多藏書家手中所收的善本書,特別是那些屬于國寶級宋元善本書,他都收藏進了他的藏書樓。然而令人扼腕嘆息的是,當(dāng)它的主人陸心源去世后,就在1906年間,后人無力保管,就以十萬銀兩之價值,將“百百宋樓”的藏書精品,均轉(zhuǎn)賣給了日本三菱財閥巖崎彌之助,終成了“泊去品”。這,不能不說是近代藏書文化史上的一個悲劇!
《市場報》 (2004年12月17日 第二十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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