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教育的一次“鑿壁偷光”
“如果你是一名普通醫院的醫生,你的病人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攜帶者,而他的手術又不能在專門收治艾滋病人的專科醫院里做,你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這是復旦大學研究生課程“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中的一個問題,提問者是著名生命
倫理學家、中國社會科學院邱仁宗研究員,他所面對的是百余位即將成為醫生的復旦大學醫學院學生。
邱仁宗所提出的問題非常具有現實意義,大多數艾滋病人在就醫過程中都曾遭遇過恐懼、歧視和冷漠,一些醫生和護士以種種理由拒絕為艾滋病人提供治療,以致于有些患者說出“打死我也不再去醫院”的悲涼話語。
“這是我國高校醫學教育長期以來只強調生物醫學這一方面,卻忽略了心理醫學和社會醫學的結果。”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高燕寧副教授說。
3年前,正是有感于國內艾滋病教學過于側重醫學防治,高燕寧申請開設了“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課程,“在傳統公共衛生的墻上鑿了一個洞,讓社會科學之光射進來。”這次“鑿壁偷光”從而開創了國內高校將艾滋病防治與社會科學相結合的先河。
2001年秋季,當高燕寧克服種種主觀和客觀上的困難,終于讓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成為復旦大學研究生的一門選修課后,當年卻沒有一名學生選修這門課程。
“我當時真得覺得很悲哀,部分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醫學院學生對待艾滋病的態度。”高燕寧回憶說。從醫學角度說,艾滋病并不是最可怕的流行性傳染病,因為它的傳染源、傳播途徑以及易感人群都已經得到確認,但為什么現在艾滋病仍然給人以“猛于虎”的感覺,就是因為這個問題的最終解決不是單靠醫學就能完成的。
雖然“出師不利”,但高燕寧還是堅持在2002年繼續開設這門課程,當年有8名學生選修,最近兩年選課的學生數都超過了10人,其中有碩士生和博士生,還有幾個人將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選為自己的必修課。
更讓高燕寧感到高興的是,每次旁聽課程的人數都幾倍于選修的學生數。特別是當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高耀潔、香港艾滋病社會工作者杜聰等知名人士來講課時,人數一度超過200人。
“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課程主要是以邀請國內知名艾滋病問題專家分主題講課的形式來進行,打開課程2004年的大綱,記者看到以下講課人和主題:中央黨校社會發展研究所靳薇教授主講《黨政領導干部與艾滋病歧視》、“世界健康與人權獎”獲得者高耀潔教授主講《關注艾滋孤兒與“打黑洞”》、國家CDC艾滋病首席科學家邵一鳴教授主講《艾滋病防治的科技與策略問題》、“貝利-馬丁獎”獲得者桂希恩教授主講《婦女兒童與艾滋病》、“2003年香港十大杰出青年”杜聰主講《中原助學》、民間艾滋病關懷組織“愛之關懷”創始人托馬斯主講《愛之關懷》……
“用活生生的現實來觸動國內醫學生對人文社科的關注”是高燕寧開課的初衷,這樣的目標正在“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的課堂中得到實現。
本文開頭所提的問題是開課至今學生和講課人爭論最激烈的議題之一。醫學生們說至今還沒有什么醫療防護設備能夠保證醫生在為艾滋病患者手術過程中百分之百的安全,沒有接受專門培訓的普通醫生在手術中的風險更大,因此拒絕手術是可以理解的行為。
“你們顯然忘記了自己作為醫生的職責。”邱仁宗研究員說。在對待艾滋病患者的問題上,有些醫生出于自保而不愿接受病人,還有一些則錯誤地讓自己成為道德判官。
高燕寧至今還記得在兩年前一張國內頗有影響的衛生類報紙上出現的一篇文章,說是一名醫生拒絕為“行為不檢”的性病患者進行手術,文章對此持贊賞的態度。
在“艾滋病健康社會科學”課堂上,學生們得到的教育是不歧視艾滋病患者、不做道德評判,而是從醫學、社會、心理等多角度去關懷和幫助他們。
公共衛生學院二年級碩士生張潔說,上過這門課后感覺自己變得更為寬容。而高燕寧也說,通過一門課程來改變人們對一個事物的態度很困難,但是至少來上過這門課的人在今后談到鄙視艾滋病患者時,不能繼續理直氣壯。
作者:季明
(來源:經濟參考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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