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璟／文

　　老虎

　　馬來西亞Chewong民族有一個“med- mesign”概念，這個概念的意思是“不同的眼”，也就是說不同類型的動物通過它們自己的眼睛來觀察這個世界。在一個Chewong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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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家人被一只老虎無休止地追逐，最后得救于Chewong人的精神領袖Bongso，此人除了具有自己族類的知覺能力之外，還天生具有理解其他生物世界的能力。Bongso通過設置裝有鋒利尖矛的陷阱，捕獲了老虎。

　　“為什么你要吃我們？”他問垂死的老虎，老虎用最后一口氣說：“我看到的全是肉！我看到的全是肉！我看到的全是肉！我看到的全是肉！”

　　對于老虎來講，沒有母親、父親和孩子，沒有對于這個家庭的同情和憐憫，能夠讓它知覺的全是“肉”！當然，它最后死于對“肉”的追逐。但這并不是因果報應。因為我們不能硬要老虎去懂得關懷人類的家庭，這本不在它的道德和責任范疇。

　　同老虎一樣，人類也有自己看待和理解事物的視角，不同的是人類能通過文字等媒介傳播自己對事物的看法。“我看到的全是肉”，聽起來特別耳熟，在關于房地產界的媒體報道中出現(xiàn)的各種聲音，很容易就可以轉換為“我看到的全是錢”、“我看到的全是錢”、“我看到的全是錢”、“我看到的全是錢”這樣的單一叫喊。

　　“老虎和人的相似性”已經成為一個著名的人類借口：“人就是動物”，所以他、她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他、她必須為了自己的生存而追逐獵物。可這真的是人類生活的全部真相嗎？

　　從最古老的媒介中，我們即能發(fā)現(xiàn)人類看待自己生活的視角并不單一，多種多樣：有將人看成是和動物一樣的，也有將人看成是這個世界的最高級生靈；有將人看成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有將人看成是自然的主宰；有將錢看成和生命一樣重要的，也有將錢看成僅僅是實現(xiàn)自由的一種工具而已的；有將自我滿足看成最高目的，也有將自己奉獻給這個世界為宗旨……

　　各種不同的價值觀和它們所驅動的行為模式構成豐富多樣的人類生活。如果今天，一切僅僅縮小為單一“錢的”視角，與其說我們的社會進步了，不如說我們掉進了“現(xiàn)代化的陷阱”。

　　房地產掉進了陷阱？

　　房地產作為一個集“經濟、社會、文化、科技、生態(tài)”等等為一身的行業(yè)，要求從事者有著多種多樣的視角。但是多年來，由于僅僅“看到的都是錢”，使得這個行業(yè)備受爭議，發(fā)展也很不健康：很多房地產公司都是六天工作制，員工普遍反映疲勞；大量的拆遷以及其他糾紛(相關資料顯示：從2001年來，法院80%的民事糾紛都是房產糾紛)等等。

　　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充滿了怨氣——

　　政府說：發(fā)展商盲目投資，抬高房價，害得經濟面臨過熱危險，同時有礙社會公平；發(fā)展商說：政府要想通過賣地換取財政收入，地價升高、行政管理者通過規(guī)劃、市政、管線、批證等各個環(huán)節(jié)尋租、對房地產重復征稅……讓發(fā)展商除了抬高房價之外無利可圖，而且發(fā)展商作為商人來講必須生產賣得出去的商品，社會公平應該由政府負責；

　　政府說：建筑施工單位不能拖欠民工工資；施工單位說：發(fā)展商欠著我們的款；

　　銀行說：發(fā)展商不還我們錢，害得我們有一大半呆賬壞賬；發(fā)展商說：我賺的錢一半已經跑關系提前預支給你，剩下一半還要養(yǎng)家糊口，哪有錢還；

　　設計師說：發(fā)展商為了賺錢，只給一點設計費和時間，怎么讓我們對產品有最周密的考慮；發(fā)展商說：你們到處接活，就那么簡單一些圖紙，能值多少錢；

　　供應商說：發(fā)展商太會砍價，讓我們沒有利潤空間；發(fā)展商說：到處都要花錢，我只有從這里省；

　　消費者說：發(fā)展商只知道賺錢，從各個方面來損害購房者利益；發(fā)展商：我又沒有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掏錢；

　　業(yè)主說：發(fā)展商為省錢找一家不負責任的物業(yè)公司，售后服務太差；物業(yè)公司說：發(fā)展商事先規(guī)劃設計生產房屋時，只想著如何吸引消費者，根本沒有考慮過后期的維護等物業(yè)問題，業(yè)主也只為自己利益斤斤計較；

　　房地產企業(yè)的普通員工說：老板們每天都不在辦公室，但是利潤全被他們拿走了；地產企業(yè)高層管理者說：手下天天坐在那里磨洋工，得拿出點考核辦法來，否則工資都打水漂啦。媒體說：房地產商只想著賺錢，沒文化沒品位；發(fā)展商說：媒體就看著我們的廣告費，誰出錢多就說誰的好話，每年做那么多評獎不都是為了我們的贊助費嗎﹖

　　就這樣，因為“看到的都是錢”，所以原本是利益相關者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沒有信任和理解可言，原本需要大家通力合作設計建設共享的生活環(huán)境卻成為不滿的源泉。而與這個行業(yè)相關的人們短暫而難得的一生，難道就這樣在相互敵視的環(huán)境中渡過？“看到的都是錢”是房地產的最大陷阱。

　　誠然，房地產是一個需要大量資金同時產出大量資金的行業(yè)，但是，這個行業(yè)尤其是住宅的生產者確實承擔著改善一個社會和個人的生活水準和生活質量的責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應該是一個能夠為從事它的人們帶來滿足和榮譽的行業(yè)。

　　實際上，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建設起步較晚，相關利益者對于這一行業(yè)的體制、技術、技巧、規(guī)范等各方面都還處在摸索之中，同樣，對于這一行業(yè)所涉及的地理知識、安全知識與規(guī)劃知識以及人們對于房屋樣式和功能的期望等信息也處于不甚了解階段，這就使得管理和協(xié)調的工作變得非常復雜和艱難。

　　要理順這個過程，當然不能僅僅依靠說教來完成。

　　媒介的作用

　　對于房地產目前的困境，媒介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

　　如果說房地產就像一棵大樹，緊緊依賴大地生長和繁盛，中國國情、消費者需求、土地供給、金融政策、房地產稅收政策等等都是房地產的生存環(huán)境，房地產各類企業(yè)就像大樹上的枝丫，有些好有些不好，好的應該鼓勵，壞的應該修剪。但是這個行為并不應該通過政府手段，我們必須共同努力讓公眾或者消費者的自由選擇真正發(fā)生效用。

　　現(xiàn)代社會中各種復雜的關系和組織，使得各方面的信息交流發(fā)生障礙，而如果沒有好的信息基礎，人們很難做出明智的判斷和選擇。(我們假定人們是理性的)大眾媒介作為現(xiàn)代社會中公共信息的主要傳播者，不能回避復雜問題，而應該力圖讓公眾了解現(xiàn)實的真況。

　　公共信息有好有壞，好消息讓人高興，壞消息讓人警惕。而監(jiān)視環(huán)境是媒體必須承擔的職責，發(fā)布壞消息才能讓公眾了解各種困難，做好準備，調節(jié)自己的行為等。但這里的壞消息并不僅僅是指那種涉及數(shù)字的報道，比如森林面積大規(guī)模減少、股價下跌或者公司虧損等等，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需要，有的只需要媒體提供事實，有的卻需要媒體提供對事實的解釋。

　　對事實的解釋有不同的方式，一種通過評論文章呈現(xiàn)，這依賴于評論者個人聯(lián)系各種復雜現(xiàn)象進行合理解釋的水平，而另一種則可以通過充分提供相關利益者的各方面情況，來讓公眾有一個全面的認知圖景，自己做出判斷。

　　兩種方式都是需要的，但前者的效用嚴重依賴評論者個人良知，而“良知”則屬于無法客觀衡量的范疇。而后者則可以通過充分自由競爭的媒介環(huán)境來達成。當媒介數(shù)量多到沒有一家政府或者商業(yè)機構可以全部對它們進行操控的時候，人們會容易尋找到報道真相的媒體。因為，公眾的注意力和信任是媒體生存和壯大的最重要源泉。

　　同樣，媒體全面報道事實也才能夠促進社會的相關利益者共享真實的繁榮。就拿企業(yè)生存這一小的社會范圍來講，研究發(fā)現(xiàn)，即使沒有恰當?shù)姆�律或者司法有問題的國家，如果媒體的力量足夠強大并且社會規(guī)范支持好的公司治理，還是能對促進好的公司治理起到作用。但是，研究也發(fā)現(xiàn)，新聞輿論影響力的方向取決于社會價值觀，立法者或政策制定者都不能輕松改變它。

　　如果從這些研究的結論出發(fā)，僅翻看北京一地各家媒體的房地產報道，就可以解釋這個行業(yè)諸位相關利益者的困境的部分原因。“單一的視角”使得對現(xiàn)實狀況的理解缺失，“單一的視角”還使得關于這個行業(yè)的價值觀發(fā)生偏移，所以這里更多的是焦慮、算計和糾紛等不健康景象，而缺乏寬容、信任和合作的健康氣氛。

　　為了改變這個現(xiàn)狀，每一個房地產的利益相關方該做點什么？如果我們都希望共享真實的�熅褪切枰�政府和其他房地產的相關利益者共同來思考和回答的問題。

　　(上述有關媒體的說法只是針對報紙而言，許多研究都表明報紙對于塑造良好的公眾生活具有比其他媒體更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