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夏金彪

　　“我個人認為，目前醫院體制改革的矛頭直指產權，這是一種幻覺——是借希望于‘產權一改就靈’的靈丹妙藥。”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李玲教授，在8月20日舉行的“北大－輝瑞中國醫院管理高峰論壇”上直言不諱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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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玲教授作為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中國醫療體制改革課題組負責人，長期從事衛生經濟研究，她對下一步將要進行的公立醫院產權改制提出了自己的憂慮。“現在有很多人都在說公立醫院產權不明晰，其實我認為公立醫院的產權很明晰，政府出資一般也很明確。所以，沒有必要為了明晰產權而進行產權多元化。”

　　據了解，衛生部也正在制定《醫院體制改革指導意見》。下一步公立醫院將進入產權制度改革的階段，改革將從擴大院長責任制和醫院自主權向醫院產權制度改革的方向發展。“ＳＡＲＳ之后，我國的醫療問題被暴露出來，國際上也很重視。總的來看，醫療改革迫在眉睫，但改革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

　　改革總目標尚不明確

　　“雖然，衛生部已經確定了下一步醫院改革將進入產權改制的階段，但是，在許多問題上并沒有一個統一的認識、總體的改革目標還不明確。”衛生部衛生經濟研究所衛生政策研究室的石光博士告訴記者。目前，人們對“產權”涵義理解上存在著多元性。有認為產權即等同于所有權的，有人認為產權除具有所有權之外，還包含有延伸權，有人認為產權僅為使用權，還有人認為產權制度即民法上的物權等。“要實施醫院產權制度改革，我們需要明確產權的涵義，明確改革的目標。不要將改革的目標和方式簡單化，不要限制對各種改革方式的嘗試，因為醫院改革涉及了醫療服務體系的重建、健康保障制度的創新和政府監管制度的完善，需要全面的制度創新。”石光指出。

　　早在，2000年，國務院辦公廳等八個部委聯合下發了《關于城鎮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指導意見》，《意見》提出要建立新的醫療機構分類管理制度，主要內容是將醫療機構分為非營利性和營利性兩類進行管理，然后根據性質、社會功能及其承擔的任務，制定并實施不同的財稅、價格政策。這一政策的出臺曾經讓很多人為之歡呼雀躍：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引入競爭機制，提高效率，促進醫療衛生事業和醫療機構的健康發展。然而，事情進展到今天，情況并沒有人們預想中的那么好。

　　有專家認為，醫療機構分類管理制度改革的初衷是促進營利性和非營利性醫院的有效競爭。但從實際來看，由于沒有產權制度改造，導致政府背不起的包袱還是要背。營利性醫院和非營利性醫院規模相差懸殊，從技術、人才等各方面，形成不了政府期望的營利性和非營利性醫院充分競爭的局面，分類管理的政府目標難以落到實處。

　　據了解，有些地方的醫院改制在路徑上仿照了國企改革，在政策依據上，公立醫院改革也參照了國企改革做法。比如，在改制之初首先要清產核資，這種資產量化依據的政策主要是國務院相關部委關于國企改制的文件；再如一些醫院探索管理層收購，其主要依據是國資委和財政部的有關企業產權的文件。

　　由于中國的公立醫院屬于事業單位的編制，其屬性和定位同國企有著很大的差別，因而醫院改制按照國企的做法值得商榷。事業單位是一個非常特殊的身份，其改革也要復雜得多，比如，醫院就有著公共衛生的職能。國企無論是獨資或引進外資、民資，都不影響其對利潤的追求。醫院則不同，如果政府獨資辦，肯定不以追求利潤為目的；但如果公私合營，這類醫院算什么性質，目前尚無答案。目前，衛生部門中有人提出，醫院改制可以參照教育部門的做法。今后的醫療機構可以分為公益性與經營性兩種。

　　實際上，政策缺失凸現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目前對于公立醫院改制的目標缺乏清晰的描述：究竟為了什么而改革？為了普遍服務？為了提高效率？為了解決“看病貴、看病難”？這些都莫衷一是。在這種背景下，地方政府趁機甩掉了公立醫院的包袱；而另一方面，民營資本由于看不清方向而猶豫不決。“只有改革目標明確了，才能制定相應的改革戰略，地方才好各自探索改革的途徑和方式。”石光指出。李玲也認為：“體制改革不僅僅是一個醫院體制改革。實際上，目前的醫療問題是國企改革20年來積累的問題，它牽扯到很多方面，需要政府出面綜合治理。醫改就應該還包括醫療保險、醫藥生產和流通、定價、準入等多個環節。”

　　醫院改制“摸著石頭過河”

　　雖然，醫改的總體目標、政策法規尚不明確，但各地的改革形勢已經等不及。有些地區正著手進行自己的醫療改革。

　　衛生醫療界公認改制比較好的是杭州市的醫改。據該市衛生局的一位人士透露，杭州市的醫院改制的“目標是只保留3家三級甲等醫院作為公立醫院，政府財政將重點支持。其它的醫院均可實施產權層面的改制。”

　　3月初，中國華源集團與河南省新鄉市政府簽訂協議，以“有償方式”整體接受新鄉市中心醫院、新鄉市第二醫院、第三醫院和新鄉市婦幼保健院、新鄉市中醫院5家醫院的凈資產。新組建的華源中原醫院管理有限公司注冊資本為1．5億元，其中，中國華源生命產業有限公司以現金投入1．05億元，占醫院管理公司總股本的70％。

　　而更引人關注的是江蘇宿遷市的醫療改革：今年2月，金陵藥業出資7466余萬元正式收購人民醫院，控股比例占到了70％；除此之外，宿遷市還進行了一系列的醫療改革：當地通過掛牌拍賣和協議轉讓的方式，全市所有的公立醫院全部實現了“民投、民有、民辦、民營”。與此同時，對于“改制”的爭議與指責也達到了最高潮：職工的舉報，患者的抱怨，媒體的爭論，甚至引起了衛生部高層的關注。

　　宿遷市衛生局人士對此解釋到：“拍賣是不準確的說法，我們叫做‘改制’，這并不是大家擔心的‘一賣了之’，我們的改制是要變‘政府辦衛生’為‘社會辦衛生’，即多渠道借助社會力量，引進各方面的資金來投資衛生事業，發展壯大衛生事業。”

　　雖然各地醫改都在“摸著石頭過河”，邁出了勇敢的一步，但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有些地方公立醫院改制出現了國有資產流失，有些地方出現了惟利是圖的“冷血醫院”。“改革的目標必須想清楚，不然我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石光指出，“我認為政府舉辦公立醫院的最重要目標應該是建立社會安全網，防止脆弱人群因為疾病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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