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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酬定律——中國歷史中的生存游戲》

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8月19日 08:18 經濟參考報

  本書編號:JC490 該書自序:

  一、關于這本書

  在上本書《潛規則》里,我描述了造就潛規則的力量,那是一種低成本傷害能力,在官吏手里就是合法傷害權。后來,我繼續追尋這種能力的蹤跡,追究隱藏在各種規則深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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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則。在追究過程中,我看到了一些前人未曾命名的事物,草擬了一些名稱,如灰牢、白員、隱身份、劉瑾潛流等等,并寫了專門的介紹文章。在這輪追究的最后階段,我碰到了更深層的規則,決定規則的規則。

  本書最后完成的幾篇文章,提出了血酬和元規則等概念,這些概念代表了我力所能及的深度。所謂血酬,即流血拼命所得的酬報,體現著生命與生存資源的交換關系。從晚清到民國,吃這碗飯的人比產業工人多得多。血酬的價值,取決于所拼搶的東西,這就是“血酬定律”。這個道理很淺顯,卻可以推出許多驚人的結論。如果再引入一些因素,一層一層地推論下去,還可以解釋書中的其他概念,成為貫穿全書的基本邏輯。因此,我把“血酬定律”當作書名。

  “元規則”這個概念比“血酬定律”提出得更晚,也更加深入。這個概念觸及了生命、生存資源和資源分配規則三者之間的關系。文中的原話是:“所有規則的設立,說到底,都遵循一條根本規則:暴力最強者說了算。這是一條元規則,決定規則的規則。”如此簡略地點到,只能算探針的一刺。不過,一針刺出,我感到了心臟的抽縮。全身隨之扭動變形。以前所寫的文章頓時有了不同的意義,原先想定的本書結構也改變了。

  從生存競爭的角度看來,那些有生命的個體或團體,投入自己或他人的性命,動用各種策略,爭奪生存資源。競爭造就了資源分配的規則體系,在體系中的真實位置又注定了個體或團體的性質。依據這種看法,本書的文章可以分為五類。

  第一類:官,合法暴力的代理集團。他們對生存資源的占有,這個集團的性質和擴張策略。這類文章有三篇:1、劉瑾潛流,2、縣官的隱身份,3、灰牢考略。

  第二類:民,農工商生產集團。他們對環境的適應,生存策略和結果。這類文章有四篇:1、庶民用暗器,2、出售英雄,3、硬伙企業,4、洋旗的價值。

  第三類:“賊”,仰仗暴力謀生的非法團體。包括三篇文章:1、地霸發跡的歷程,2、我認出了一個小物種,3、白員的勝局。

  第四類:文化夢想中的暴力:金庸給我們編了什么夢。

  第五類:綜合。暴力競爭的計算邏輯——生命與生存資源的換算,條件的改變導致結果的改變,暴力對規則的決定作用。這類文章有三篇:1、匪變:血酬定律及其推想,2、命價考略,3、正式規則與潛規則切換的秘密。

  本書目錄就是按照上述方式編排的,但是把相對枯燥的綜合類提到了前邊,以便讀者一上來就可以俯瞰全局。所謂全局,其實也是“打哪兒指哪兒”。這些文章的寫作各有初衷,前后相距三年多,結構是后來追認和拼湊的,難免有牽強之處,聊勝于胡亂堆放而已。

  與《潛規則》比起來,我覺得本書又深入了一層,開掘的范圍也有所擴展。但本書的開掘又有不夠系統完整的感覺,好似描繪全豹身上的斑斑點點。這都是功力不足又急躁冒進的緣故。我對中國歷史全貌滿心好奇,按捺不住地做過各種想象,三年前還根據管窺到的斑點拼湊出一幅草圖:《中國通史的一種讀法》。這幅草圖是個人臨時性工作假說,隨著對元規則的了解,隨著對牽連著生產力的破壞力的了解,我已看出草圖的不足。若干年后,這張草圖應該繪制得更精確,更少猜想成分。但我舍不得丟掉全局性視野,姑且把草圖附在書后,權充后記。

  另有幾篇文章,讀來還有些意思,也一并收入,是為雜編。

  二、補說元規則

  “元規則”這個詞,我在杰弗里·布倫南和詹姆斯·M·布坎南的《規則之理:憲政經濟學》中初次看到,英文原文是“meta-rules”,用以稱呼那些決定或選擇規則的規則,位于更高和更抽象層次的規則。這種區分,讓我感覺眼睛一亮。

  我家最厚的英文工具書是《英漢辭海》,里邊查不到這個詞。大概杜撰不久,尚未流行。根據前綴meta-的通常譯法,這個詞可以譯為“元規則”。元是初始、首要和根本的意思。

  元規則的具體內容是什么?在《規則之理》第七章中,布倫南和布坎南先生談到了正義性,談到了同意的廣度和強度,還談到了多數原則。作為生活在民主憲政國家的公民,他們這么說當然不錯,但在我這個遙遠的讀者看來,卻句句別扭,滿心抵觸,鬧得幾乎讀不下去。中國歷史清晰而強悍地告訴我:事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們不對。他們的說法,只有加上苛刻的限制條件之后才是對的。

  我留心看過《大明律》的制訂過程,也留意過明朝初年更高級別的法規《大誥》如何制訂,如何實施,如何失而復行,又如何架空撤消。制訂《大明律》的時候,幾個大儒參照唐朝的法律,一條一條地修訂,一條一條地草擬,朱元璋又一條一條地品評,修改,改了又改,最后立為天下法。但是皇帝本人并不遵行,另外編撰了一套個人色彩濃重的嚴刑苛法《大誥》。朱元璋死后,他的孫子即位,放棄了《大誥》,隨后被自己的叔叔打敗,奪了帝位。新皇帝上臺,又恢復了《大誥》。在這些來回折騰中,決定和選擇法規的規則變得十分清晰,那就是:暴力最強者說了算。在晚清的頻繁變法中,這條元規則再次清晰地顯露出來:暴力競爭的勝利者說了算,無論勝利者是洋人還是女人。

  那么,正義在什么地方呢?多數同意又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可以說,正義就在草擬法規的大儒的心里,就在審定法規草案的皇帝的心里?皇帝得了天下,意味著他得到了多數人的擁護,而多數人所以擁護他,又因為他代表了正義?

  這種回答拐了個彎,已經不是針對規則制訂所遵循的規則和程序了。而且,拐彎后的答案依然成問題。成吉思汗的鐵騎踐踏了歐亞大陸,生殺予奪,隨心所欲,只是因為他掌握了最強的暴力,與常規意義上的正義和同意并不搭界。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孫到處立法,充分體現了人類歷史上的元規則:暴力競爭的勝利者說了算。

  更進一步說,什么叫正義?正義又是如何決定的?儒家教義被賦予宣示正義的正統地位,這本身也是暴力最強者的選擇。

  打下江山之后,朱元璋曾經審查儒家經典,他讀到孟子的一句話:“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這句話強調了社會關系中正義的交互性,并無不妥。但是,朱元璋正是一個“視臣如土芥”的君主,他怒道:“這老兒要是活到今天,非嚴辦不可!”朱元璋下令撤消孟子在孔廟中的配享資格,同時下令,有為此而諫者,以大不敬論。后來,皇帝又命令儒臣重編《孟子》,刪去85條,被刪除的都是一些強調民比君更重要的文字。明朝科舉考試,用的就是刪改后的《孟子節文》。

  再往遠說,在中華帝國的源頭處,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體現了暴力最強者對正義觀念的選擇權。細讀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他勸皇帝獨尊儒術的基本邏輯,就是強調儒術合乎皇家的根本利益,如此選擇對皇帝有利,對天下有利,不如此將重蹈秦朝的覆轍,等等。

  即使漢武帝做出了獨尊儒術的決定,在實際操作中,他的孫子漢宣帝也非常明白地訓誡自己的兒子:“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依然把儒家的王道當作次要的統治手段和裝飾,并不全心服從。

  或許根本不必尋找歷史證據。簡單的邏輯可以告訴我們,在發生爭執的時候,如果在肉體上消滅對手很合算,那么,只要拔出刀來,問對手想死想活,任何爭執都不難解決,任何意見都不難統一。暴力可以壓倒所有規則,反之則不然。

  這種邏輯所蘊涵的更一般的道理是:在挑選規則的時候,擁有讓對手得不償失的傷害能力的一方,擁有否決權。死亡是最徹底的損失,所以,暴力最強者擁有最高否決權。

  總之,邏輯和歷史經驗共同告訴我們:暴力最強者說了算,這是決定各種規則的元規則。暴力最強者的選擇,體現了對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而不是對正義的追求。暴力最強者甚至可以選擇并修改正義觀念本身。當然,平民并非不重要。在長時段上,平民的選擇和對策,從熱烈擁護到俯首帖耳到怠工偷懶到揭竿而起,可以決定暴力競爭勝利者的選擇的成本和收益,決定選擇者的興亡榮辱,從而間接地影響統治者對法規的選擇,間接地影響正義觀念和統治者對正義觀念的選擇。

  三、杜撰新詞

  禪宗和尚說,覺悟要經歷三個階段:最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階段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階段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經過多年努力,我好像進入了半生不熟的階段,看什么不是什么。

  打個比方說,在欽定的社會權利圖上,縣官占地一畝,平民占地一分,奴婢占地一厘。也可以倒過來說,占一畝地的就是縣官,占一分的則是平民,占一厘的就是奴婢,等等。山是山,水是水,歷歷分明。

  然而,縣官悄悄擴張自己的權利邊界,將平民的實際權利壓縮到了兩三厘,父母官和子民的關系也逐步轉向主奴關系。這時的父母官便不再是父母,子民也不再是子民。那么,實際成色不過二三成的子民應該叫什么呢?叫子民還是叫奴婢?在純度漸變的系列上,哪里是性質突變的臨界點呢?這類問題經常讓我犯難。

  我們知道,人的能力和意志存在巨大的差異,即使是同一個人,能力和決心也在不斷變化。刁狠的縣官可能把某些平民的權利空間壓縮到一厘之下,尚不及法定的奴婢;而狡猾的奴婢又可能將實際權利擴張到一兩畝地,超過尋常的縣官。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描述了給宰相看門的家奴的實際身份。

  如果考慮到行為主體不僅是一些個體,還包括了家族、團體、黨派、階級之類的社會集團,實際情形就更加復雜多樣,而且“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錯綜多變的真實地貌已然如此復雜,觀察角度和觀察距離又增添了一重變化。于是,小山頭可能高過欽定地圖上的三山五岳,一條暗溝的流量也許超過欽定地圖上的大江大河。放眼望去,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那么,請恕我不顧邏輯地強問一句:不是山的那座山,到底是什么山?不是水的那道水,又該叫什么水?

  據說,生活在北極的愛斯基摩人對白色有詳細區分。我們眼中一派白茫茫的世界,在他們眼里卻有豐富的層次和色彩。他們可以用豐富的詞匯描述我們視若無睹的差異,譬如陽光之下的白和背陰處的白。他們之所以能看見我們視若無睹的東西,因為他們有相應的語言和命名。反過來也可以說,他們所以有那些語言和命名,因為他們看到了我們沒有留意的東西。這是一個相互促進的過程。語言和命名既是認知的成果,又是認知的工具。

  儒家的規范概念可以幫助我們看清楚許多東西,但也遮蔽了許多東西。晚清至今,西方思想大舉涌入中國,提供了新的認知框架和命名系統,在開辟新視野的同時,也難免留下新的盲區。對于上述凝聚了巨量人類智慧的命名體系,我們不能不敬重,不能不學習,但是又不能敷衍偷懶,靠在前人身上吃現成飯。

  近一兩年,母語中的自我表達和自我命名,多次給予我巨大的啟發,在先民智慧的引導和幫助下,我借用或改造了一些來自民間的詞匯,還杜撰了一些詞匯,稱呼那些未經正式命名的山川雪原。祖國語言是一座寶庫。先行者要在雪中行走覓食,不得不去細看,不能不去強說,不得不努力理解那些事物之間的關系。看、說和理解的成果,積淀為母語的詞匯和敘事,其中凝結了中國人民的智慧。我希望,浸透這種智慧之后,我會像實踐者一樣明了事物的真相,達到“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成熟境界。

  我們正在建設自己的國家,正在努力理解我們的生存環境和腳下的地質構造,我們需要在前人的基礎上繼續猜測和描繪這些構造。我們被迫回顧歷史,探詢當前問題的來龍去脈。在回顧和理解的努力之中,一個更加吻合大型文明悠久經驗的概念體系將漸漸浮現出來。在我的想象里,我一直做的事情,就是為這個自我理解和自我描述的觀念體系準備鋼筋和磚瓦。

  歡迎讀者批評指教。我的電子信箱是:wusi5454@sina.com

  吳思

  2003年6月11日

  精讀片斷:

  劉瑾潛流

  吳思

  一、千年世界級巨富

  我在“中青在線”網站讀到一條2001年4月9日發布的消息,標題是《千年最富50人 中國6人上榜》,全文抄錄如下:

  據《亞洲華爾街日報》報道,該報日前選出在過去一千年來,全球最富有的50人。其中目前仍然在世的,包括身家過360億美元的汶萊蘇丹陛下哈志哈山納柏嘉,以及當今世界首富比爾·蓋茨。

  在入選的50人中,有6名是中國人,出現時間前后橫跨800年,他們分別為成吉思汗、忽必烈、和珅、太監劉瑾、清商人伍秉鑒、宋子文。

  《亞洲華爾街日報》還說,如果按征服土地來計算,在職業一欄是“征服者”,財富來源一欄是“掠奪”的成吉思汗可稱“天下最富”。當時,蒙古人打下了13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明武宗年間太監劉瑾被處死后,人們從他家中搜出黃金3360公斤、白銀725萬公斤。明末國庫僅得200萬公斤白銀。

  清朝的和珅被查出貪污白銀達2.2億兩。

  20世紀30年代,宋子文在美學成回國后,迅即被任命為財政部長,由于其妹宋美齡嫁于蔣介石,宋子文更得到重用,且成為當時中國與美國交涉的主要渠道人物。有說在40年代,宋子文可能已是全球首富了。

  伍秉鑒是十三行的買辦,他繼承了當時只得少數人獲準經營的絲綢和瓷器生意,身家至少有好幾百萬銀元。

  這種大視野看起來很痛快,上下千年,縱橫萬里,但我恰好留心過劉瑾的家當,也抄錄過與明朝國庫有關的一些數字,看了劉瑾家的金銀數目便感覺疑惑,似乎數字太大了。至于明末國庫的白銀存量,更是錯得離譜,張居正改革十年,國庫豐盈,太倉(專門存銀子的國庫,又稱銀庫)的白銀儲備不過600萬兩,亞洲華爾街日報卻說劉瑾一家就有725萬公斤,竟敢說明朝破敗時還有200萬公斤,其誤差恐怕要有十倍百倍。如果崇禎真有這筆相當于二十年中央財政現金收入的白銀儲備,何至于上吊?李自成要是能繳獲這一大筆銀子,何必在京城以至全國大舉搜刮,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我隱約記得在什么地方看到過一個數字,李自成打下北京,發現太倉里只剩下二十多萬兩白銀,不禁感嘆道:這么個大國,只有這么點銀子,豈能不亡?——我查不到這個故事的出處了,姑且擺在這里,僅供參考。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不錯,懷疑翻譯錯了,就上網搜索原文,結果在 The Wall Street Journal(WSJ)的網站找到了出處。翻譯果然有些小錯。下邊是我選譯的劉瑾簡介(注1):

  劉瑾(1452-1510)

  社會地位:宮廷太監

  財富來源:瀆職

  財產:金銀

  中國明朝一個富得驚人的宮廷太監。劉瑾濫用職權,聚積了巨大的財富。最后因叛逆罪而被處死時,他被發現擁有黃金1200萬盎司(譯者注:折37萬公斤,而不是前譯的3360公斤),白銀2.59億盎司(譯者注:折805萬公斤,而不是前譯的725萬公斤)。作為對比,明朝倒臺時皇宮國庫只有白銀3000萬至7000萬盎司(譯者注:確實可以折為200萬公斤)。不過,關于劉瑾的財富的報道可能被嚴重夸大了,因為歷史學家們要用他的故事警告人們:太監干政時將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其實我并不想在數字和細節上較勁,要緊的是劉瑾榮登千年世界級最富排行榜這件事本身。我覺得劉瑾、和珅的上榜,揭示了潛藏在中華文明光輝表面下的大東西。我想深究的就是這種東西。華爾街錯多錯少并不要緊,只要在劉瑾“富可敵國”這個關鍵點上沒錯,我的深究便不會受到實質性的影響。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地想多追幾步,想算算賬,折成人民幣算一算,搞清楚劉瑾家到底有多少錢。我估計有不少人像我一樣對此感到好奇。

  這一追還真追出了我自己的毛病,原來華爾街提供的劉瑾家產數字大有根據。

  我總共找到了三組數字,第一組就是華爾街所依據的數字,也是最大的數字,即黃金1205.78萬兩,白銀2.59億兩。華爾街把明朝的一兩(36.9克)誤為一盎司(31.103克),因而將劉瑾的家產低估了7.5萬公斤黃金,150萬公斤白銀。我明白,數字太大了讓人眼暈,多兩個零少兩個零早已沒了感覺。這么說吧,華爾街的這個誤差,僅僅白銀這一項,就超過了明朝全盛時期國庫白銀儲備的六倍。這可不是小錯,如此大刀闊斧地削減劉瑾的家產,犯在他本人手里,一百條命也丟了。

  這第一組數字見于郎瑛的《七修類稿》卷十三,陳洪謨的《繼世紀聞》卷三。《明通鑒》說王世貞也引用過這個數字。這幾個作者均為明朝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其中陳洪謨在劉瑾死時正當壯年,36歲,中進士十余年,當過刑部和戶部的部曹,最后以兵部左侍郎(國防部副部長)退休。這樣的人寫起劉瑾來,如同今日在財政部和最高法院干過的人,以高級干部的身份退休后寫陳希同或成克杰,五百年后的晚輩小子怎敢不洗耳恭聽?

  第二組數字見于《廿二史札記》卷三十五,(清)趙翼說劉瑾有黃金250萬兩,銀5千余萬兩,他珍寶無算。這個數字大約只有第一組數字的五分之一,但趙翼也是大名鼎鼎的史家,這本書又以挑前代史家的毛病著稱,我等晚輩也不敢不重視。

  第三組數字屬于滑頭數字。《明通鑒》卷四十二列舉了第一組數字后,對比了漢朝董賢的42億錢家產,梁冀的30億錢家產,都比劉瑾差了一個數量級,作者夏燮因此懷疑對劉瑾的家產高估了。于是《明通鑒》宣布與正史保持一致,給了個“金銀累數百萬”的說法。“累數百萬”,到底是一百萬還是九百萬?是金是銀?單位是斤還是兩?這里的每個差別都能差出十倍,作者一概模糊過去,這樣的數字實在沒法用。當然我們也可以取最保守的態度,一概選擇小頭,說劉瑾至少有幾百萬兩銀子。幾百萬呢?就選個最少的二百萬吧。正德元年(1506年)劉瑾得勢,當年中央財政收入的白銀還不足二百萬兩。從1522年到1532年,太倉平均每年的白銀收入恰好是二百萬兩。

  根據會計工作的謹慎原則,我這里采納第二組數字。不喜歡如此保守的人,不妨把我的估算結果乘以一二三四五中的任何一個數,只要不超過五,就不算胡說八道。而擔心后代御用文人將劉瑾妖魔化,拿劉瑾當替罪羊,寧愿保守至極的人,只要記住劉瑾的家產和國庫每年的白銀收入相當就行了——這筆銀子的購買力大概相當于如今的八億人民幣。

  根據第二組數字,劉瑾有黃金250萬兩,白銀5000余萬兩。他珍寶無算。我們就不算“他珍寶”,再把黃金按當時的常規一比七折為白銀,劉瑾的家產總值為6750萬兩白銀——比張居正辛辛苦苦十余年充實起來的太倉還要多十倍。這相當于多少人民幣呢?在當時的平常年景,一兩銀子可以買兩石米,按照米價折算,劉瑾的家產相當于254.88億人民幣(注2)。我剛剛上網查了,2000年中國大陸只有一個人夠格登上《福布斯》雜志的全球富翁排行榜,即前國家副主席之子,中信泰富董事總經理榮智健,身家為10億美元,不足劉太監的三分之一。

  我們再冒說一句。有超人之稱的全球華人首富李嘉誠有多少錢?《福布斯》雜志說他的家產為113億美元,2000年在全球排第31名。李嘉誠1999年排名世界第十,這兩年讓那些IT暴發戶擠下去不少。假如劉瑾活著,他的排名恐怕還要下降。只要我們像華爾街那樣選擇第一組數字,也就是把劉瑾的銀兩乘以五,按照米價折算,劉瑾的家產便是1274億人民幣,約153億美元,比李嘉誠還要多40億美元。

  這么大的數字,可信么?我不敢相信把李嘉誠比下去的第一組數字,但足以把三個榮智健比下去的第二組數字就不好不信了。劉瑾一流的巨富,即貪污受賄瀆職而成的巨富,在中國歷史上前有古人,后有來者,絕非孤立現象。前邊提了一句漢朝的董賢和梁冀,積錢至三四十億。明朝前有王振,后有嚴嵩、魏忠賢,其家產清單開起來也是一長串大數目,我就不拿這些數字煩讀者了。

  清朝的和珅恨不得比劉瑾還富。“中青在線”引用亞洲華爾街日報的說法,說他有2.2億兩白銀。我還見過更大的數字。據籍沒其家產的清單記載,和珅有赤金580萬兩,元寶銀940萬兩,當鋪75座,銀號42座,地產8000余頃。另有玉器、綢緞、洋貨、皮張等庫多座。沒收的財產總計估銀約8億兩,少說也頂四個劉瑾。乾隆末年,國家財政每年的實際收入為銀4359萬兩,和珅的財產相當于清朝盛世18年的財政收入(注3)。當時流傳著一句話:“和珅跌倒,嘉慶吃飽”,可見同代人的感覺也支持了富可敵國的數字。

  ……

  《血酬定律——中國歷史中的生存游戲》由中國工人出版社出版

  作者:吳思 出版日期:200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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