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金融報記者 蘇蔓薏 發自上海

　　在1992年、1997年和2000年，日本也曾出現過復蘇現象，但是那幾次復蘇最終都被證明僅僅是曇花一現。因此，有不少人對日本這次的復蘇能持續多久也打上了大大的問號。

　　前幾次景氣為何中途夭折？比較一致的觀點是，那幾次復蘇都是由外部因素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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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阪神大地震的震災恢復、擴大公共投資以及擴大出口等，因此屬于“外需依賴型”和“財政投資依賴型”的景氣，而不是自律性復蘇。

　　而對于這次景氣回升，不少學者同意這樣的觀點，外部環境雖然在最初起了可觀的拉動作用，但是內在動因也起了關鍵作用，企業設備投資擴大，不良債權處理進展也比較順利，個人消費也有所回升，因此至少可以說，已經向自律性復蘇邁進了一大步。

　　但是日本經濟結構中更深層次的問題還是使人對此輪復蘇能持續多久抱有疑慮。日本的企業投資占GDP的份額一向高于美國，但過去10年來美國經濟每年以超過3%多一點的增長率穩步前進，而同期日本經濟僅以略高于1%的年增長率蹣跚而行。美國的勞動力人數每年增長大約1%，而日本的勞動力人數每年減少0.5%。日本每增產一個GDP單位所需的資本幾乎為美國的三倍，比起美國，日本的資本回報率顯然低得多，可能還不到美國的一半。

　　因此，有人認為，只要日本不進行更深層次的改革，日本的本輪復蘇可能也不會太持久。7月20日，本報記者就此專訪了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鐘乃儀研究員。

　　記者：日本的此輪經濟復蘇中有哪些亮點？

　　鐘乃儀：從去年年底開始的經濟復蘇一開始是由出口特別是對亞太地區的出口，以及與出口有關的設備投資來推動的，逐漸國內消費也有回升，通常這樣一個經濟體的消費對GDP增長的影響是很大的，能達到70%，而出口大概只有不到20%。

　　這是日本經濟復蘇中值得一提的事。消費者信心恢復說明推動GDP的內需在上升，也就是說經濟增長可以不需要通過財政政策、出口、匯率等這些外部因素來推動。因此，現在即使日元匯率上升，日本企業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消化能力。我估計美元兌日元匯率達到105，也不會對出口企業構成威脅。

　　從現在看上去，日本今年的經濟形式一定不會太壞。預計今年經濟增長率能達到3%至4%。

　　記者：現在關于日本的貨幣政策有爭論，日本政府中也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一些人認為，至少可以開始考慮起收緊貨幣政策了，對這個問題您怎么看？

　　鐘乃儀：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日本中央銀行認為，通貨緊縮的狀態還是沒有根本性的改變，物價回升幅度是不是快，是貨幣政策能不能改的關鍵。

　　消費物價指數往上的速度很慢很慢，這說明內需的市場還是不容樂觀。原材料價格和工業品出廠價格是往上走的，這兩種價格甚至還要擔心通貨膨脹，但是更重要的數據，消費物價指數，還不是很樂觀。他們關心物價上升是否從中間產品波及到了最終產品。現在雖然已經波及到中間產品，最終產品也已經波及到，但還不夠，物價指數還是沒有恢復到正數。

　　如果消費者物價沒有轉為正數，貨幣政策就不會改。日本財政年度要到明年3月份結束，我個人認為2004年財政年度結束之前，貨幣政策都不會變。日本央行的通貨膨脹率的目標應該是在1%至2%左右。

　　記者：日本的金融系統曾經是日本經濟中一個很大的問題，最近日本聯合金融控股集團決定和三菱東京金融控股集團進行合并，日本在金融系統方面是否在好轉？

　　鐘乃儀：金融系統還是日本經濟中一個很大的問題，事實上，銀行的問題就是經濟制度本身的問題，不過是經由銀行把經濟本身的問題表現出來了。如果銀行借出去的錢沒有再生出錢來，那么就說明經濟循環出現問題了。

　　本屆日本財政大臣竹中平藏的成績還是很顯著的，他要求所有大銀行的不良債權率在今年財政年度內減少一半。現在三菱東京銀行的不良債權率已經低到2.9%，日本四大銀行在完成這個減少不良債權目標上，問題都不大了。事實上，日本監管當局對金融系統關注的領域已經從大銀行轉移到地方小銀行了，也就是說，大銀行可以喘口氣了。

　　不過我個人認為日本的金融系統還是在很大程度上由政府支持，在過去日本陷入危機的銀行總是最終獲得了政府拯救。只是現在管理更加嚴格，日本現在對金融系統警惕多了。

　　記者：日本的財政赤字現在也是個焦點話題，財政赤字會給日本經濟前景帶來風險嗎？

　　鐘乃儀：日本的財政赤字暫時還不會對日本經濟構成大的威脅。日本政府一直在說重建財政，減少赤字，小泉上臺時，也主張削減財政赤字，減少政府發債規模，將每個年度的國債發行額度控制在30萬億日元以內，但現在看來他兌現不了這個承諾，還是要超過這個數字的，只是幅度不大而已。

　　記者：現在是不是可以說日本經濟從短期到中期，維持經濟增長沒什么問題，從長期看，日本還能像過去那樣繼續處于世界領導地位嗎？

　　鐘乃儀：我個人的觀點是，日本的基礎條件還是很好的，日本經濟在2004年、2005年、2006年都不會有問題，經濟復蘇必然有慣性。但是至于說到20年以后，日本經濟可能不太容易再在世界上處于以前那樣的領導地位了。

　　日本經濟的領先還是主要在技術層面，特別是制造產品的能力，日本在制造產品、保證質量、提高質量方面的能力確實很強，現在日本在國際分工中就是用這個優勢參與競爭。

　　但是日本沒有資源，受到領土限制，所以從基本條件來看，日本逃脫不了對外依賴的命運，經濟必須靠對外循環才能生存下去。從趨勢上看，日本對中國的依賴程度也將越來越大。

　　而且經濟不能光從技術上去看。日本的金融體系落后歐美一大截，日本有結構性的問題，人口老齡化嚴重，生育率低，社會保障體系對企業已經到了限制的地步。社會保障不解決，就業結構也解決不了。日本現在關心的已經不是產業問題，而是社會結構方面的問題，社會結構不調整，經濟也不可能大發展。長遠來講，這個問題不解決的話，日本經濟還會出現問題。

　　《國際金融報》 (2004年07月23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