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梅

　　最近，湖南省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了一起行政訴訟案件。原告湖北省金龍泉啤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龍泉公司）不服冷水灘工商分局認定其有商業賄賂行為而作出的行政處罰。經二審法院裁定，原告上訴超過了法定15天的期限，所以駁回起訴，維持一審法院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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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稱，這是國內首起因為配送展示柜而對簿公堂的“商業賄賂案”。和金龍泉啤酒一樣，青島啤酒、珠江啤酒、哈爾濱啤酒等企業也在冷水灘遭遇類似難題。這起事件引發一場爭論：到底是企業違法競爭，還是行政執法部門在損害市場環境？

　　獎勵促銷惹來行政處罰

　　2000年5月，金龍泉公司與湖南永州地區經銷商金輝貿易有限公司簽訂協議，雙方約定，金輝公司向金龍泉公司交部分押金，由金龍泉為其配送冰柜用于展示金龍泉啤酒。金輝公司每銷出4000件啤酒，金龍泉便獎勵一臺冰柜，同時返還一臺冰柜押金給金輝公司。金輝公司依照協議把冰柜配送到各個酒店。2003年3月31日，永州市冷水灘區工商分局向金龍泉公司下達《行政處罰決定書》，認定金龍泉公司在2000年期間，通過經銷商向永州市場酒店配送6臺啤酒展示柜為商業賄賂行為。理由是此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八條第一款和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關于禁止商業賄賂行為的暫行規定》第二條第一款的規定”，冷水灘工商分局為此作出罰款5萬元決定。

　　這份行政處罰書讓金龍泉公司深感意外，公司銷售部副總經理王國偉稱，金龍泉啤酒銷售市場遍及全國，遇到這種情況還是頭一回。他認為，向市場配送展示柜是幾乎所有啤酒企業、飲料甚至牛奶企業公認的一種終端促銷方式，而公司是依照協議履行對經銷商的一種獎勵。他說，“這種方式是一種非常正常的市場競爭手段，大家都認可的。”

　　金龍泉公司代理律師何飛指出，冷水灘工商分局的處罰存在“定性錯誤”的問題，因為向酒店配送展示柜的是經銷商，而非金龍泉公司直接配送。對此，冷水灘工商分局副局長胡本東認為，雖然展示柜并非廠家直接配送到酒店，但經銷商是按照廠家的意愿將展示柜配送到各個酒店的，這是由廠家決定的，所以處罰的對象是金龍泉公司。同時，胡本東認為，由于每臺冰箱價值超過了2000元，不能視為“小額廣告禮品”，因而不符合《關于禁止商業賄賂行為的暫行規定》第八條關于贈送小額廣告禮品不屬商業賄賂行為的規定。

　　2003年7月15日，冷水灘區工商分局的上級機關永州市工商局行政復議決定維持對金龍泉公司的處罰。隨后，金龍泉公司向永州地方法院提起上訴。

　　啤酒企業質疑行政處罰

　　在永州冷水灘區，因配送展示柜而受到處罰的啤酒企業并非湖北金龍泉公司一家。2003年同期，冷水灘工商分局對同樣認定有商業賄賂行為的青島、哈爾濱這兩家啤酒企業進行了行政處罰。工商分局提供的材料顯示，青島啤酒公司因通過經銷商向酒店配送展示柜被認定為商業賄賂，哈爾濱啤酒公司則是因送展示柜以及回收啤酒瓶蓋兌付現金而被處罰。另據工商分局透露，廣東珠江啤酒企業也因配送展示柜被查處。據了解，和金龍泉公司一樣，這幾家外地知名啤酒企業也都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青島啤酒公司湖南銷售經理鄔天佑說，通過經銷商把展示柜配送到酒店，是按照啤酒企業通用的一種慣例，目的是陳列、冷藏自己企業的啤酒。哈爾濱啤酒湖南銷售負責人關偉民至今都認為配送展示柜并不屬于商業賄賂。據他介紹，被工商部門查處之后，永州地區的經銷商已不敢再銷哈爾濱啤酒。

　　在位于永州中心市區的冷水灘區，筆者看到，各個酒店內隨處可見本地及外地啤酒企業配送的帶有產品廣告的展示柜。這樣的行為是不是都認定為商業賄賂呢？對此，冷水灘工商分局副局長胡本東否定了筆者的疑問。他解釋說，工商部門判斷是否屬于商業賄賂的一個標準，就是企業配送展示柜的所有權屬。“借給酒店用可以，所有權沒有發生轉移，但是送給它就不行。”他告訴筆者，已經查處過的企業現在都已改正了，而且經過查處后，現在永州冷水灘區各啤酒經銷商和酒店都很清楚這個界限，“知道贈送冰柜是違法的”。

　　維護秩序不能“一罰了之”

　　筆者假稱做啤酒生意對冷水灘啤酒經銷商和各大酒店進行了暗訪。在永州市區唯一的酒類批發市場，多位啤酒經銷商向筆者坦言，“不管你銷多少件啤酒，進酒店就要展示柜，沒有展示柜酒店不給你賣。”筆者暗訪的幾家酒店負責人和吧臺服務員也向筆者證實，大堂內擺置的眾多啤酒展示柜都是廠家（經銷商）送的，而且這也是很多酒店接受啤酒入店銷售的條件。當筆者詢問經銷商和酒店負責人配送展示柜是否會受到工商部門的查處時，有的表現十分驚訝，反問“工商局查這個干什么？”，有的則十分肯定地回答“不會查”。只有一位姓雷的酒店女老板認為工商會查，但她會借口沒有和經銷商簽訂配送展示柜協議，并說冰柜是廠家讓她使用的，以此來應付工商檢查。

　　通過暗訪，可得出如下結論：被當地工商部門認定違法的贈送展示柜行為，實際上并未因對幾家企業的處罰得到遏制，而且這早已是公開的市場準入的“潛規則”；同時，工商部門針對啤酒企業的所謂維護市場秩序的執法行為，并未對當地啤酒經銷商和酒店起到公開警示作用，行政處罰的作用和執法影響力難以體現。

　　如何看待啤酒企業配送展示柜行為？（專家解析）

　　湖南大學法學院教授周四新：商業賄賂行為的目的是為了獲取非法利益，其危害是防礙正當競爭。而啤酒公司贈送冰柜是為了獲取酒店的銷售場所，并未獲取非法利益，也未防礙正當競爭，所以“這種行為不構成商業賄賂”。

　　湖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易洛之：工商部門對此所做的行政處罰，名義上是保護市場公平競爭的環境，實際上是對市場公平環境的一種破壞，尤其是給行政相對人依法從事自己的經營活動一種打擊。

　　中南大學商學院教授顏愛民：從經濟管理的角度看，在當前大家對有關法律法規理解存在模糊界限的情況下，配送展示柜既然作為一種終端營銷模式，已經成為大家默認的一種銷售慣例，并且對市場也沒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建議行政區劃的力量不要去過多地干預市場，切割市場，“因為這種干預實際上是沒有眼光的”。

　　《市場報》 (2004年07月16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