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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之純
湖南作家王躍文有一部著名的官場小說《梅次故事》，其結尾頗有戲劇性：地委書記朱懷鏡大年初一到荊山寺準備燒頭炷香求菩薩保佑，卻被住持所阻，原因是比其級別更高的王莽之也要燒；但隨即王莽之出了車禍，朱懷鏡終于可以燒頭炷香了，但40萬元的“功德錢”卻又讓他有些為難。
雖然，平時也曾聽到過一些單位或領導個人很講究“風水”的故事，但總覺此等事即便有，也是極為罕見特殊的。但是，7月14日《中國青年報》的一組報道，卻讓人幾乎跌破了眼鏡。
報道中說：近4年來，被湖南省紀委、省檢察院查處的廳級領導干部身后大都有“大師”的身影。如某副廳級干部在“大師”指點下，花費149萬元買官；某正廳級干部從省財政撥出200萬元專款為一座小廟修路，只因為該廟的一名小和尚“算準”了他職務升遷的幾件事……名單很長。報道中同時披露，近年來每到春節(jié)前后或一些“神靈”的“生日”到來之際，前往南岳衡山燒香的領導干部專車絡繹不絕，新年“第一柱香”的“功德錢”已被炒至十多萬元。
一切盡如小說情節(jié)，有些匪夷所思。因此，筆者在感喟作家妙筆的同時，亦不免深為好奇：貪官何以如此大面積的蒙昧？貪婪和蒙昧之間是什么關系？這樣的蒙昧說明了什么？
可以肯定，并不是所有貪婪而蒙昧的官員都會成為被查處的“倒霉蛋”，所以現(xiàn)實情況將遠比已經(jīng)曝光出的更嚴重。另外，也有些官員雖然未必腐敗，但同樣蒙昧也是不可回避的現(xiàn)實，比如報道中還披露，有的領導干部家里堂而皇之地供奉著玉帝、觀世音等神靈；湖南某市甚至出現(xiàn)過無任何正當理由，只因聽信香港某“大師”一句話就改建市政府大院大門的怪事。
如果偶然出現(xiàn)個把蒙昧迷信的官員，可以將原因歸于其個人；但如果出現(xiàn)了一批這樣的官員，那么，環(huán)境因素便肯定成為主因。如此級別的官員有如此之多的人陷于蒙昧之地，簡直是當?shù)卣紊鷳B(tài)的一種災難，所以，這迫使我們必須跳出“嘲弄”的層面，有必要首先予以政治學方面的解讀。顯然，官員“不問蒼生問鬼神”，將官運寄托于“大師”的“指點”，與他們不知道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能得以升遷有關。因此，該現(xiàn)象“蔚然成風”的背后，或許是官場潛規(guī)則盛行的現(xiàn)實——要升遷，政績或許是無效的，民意也難頂大用。于是，這些官迷心竊卻又不知道怎么把握命運的官員，只好將其命運系于“大師指點”的虛妄之境。
然而，所謂“大師”的“指點”其實不全是虛妄的，正如上述新聞中所舉之例，那些所謂的“大師”也決非有神異之功，其招數(shù)也不外乎“跑”“買”二字。既如此，大概也確實會有官員——甚至是相當數(shù)量的官員——是被“大師指點”后得以升遷的。所以我想，這些“大師”其實是“潛規(guī)則”大師而非“迷信”大師，迷信只是被故意“嫁接”到潛規(guī)則上的騙錢幌子而已。但在眾多例證的耳濡目染之下，官員卻難免漸生“寧可信其有”、“寧可信其靈”的虔誠、漸漸因此而蒙昧。
因此，官員因官欲膨脹卻無從把握而“亂投醫(yī)”進入蒙昧之境，而后在現(xiàn)實誘惑或“大師”誘導下而貪，因貪而驚惶緊張，于是寄希望于在“菩薩的保佑”下“逢兇化吉”——這大概是蒙昧成風的原因。正因如此，這些官員才會做出“一邊貪污腐敗，一邊燒香拜佛”的咄咄怪事——本來，“燒香拜佛”都是善行善舉，是以對“因果報應”的信任為邏輯前提的，而貪官的“燒香拜佛”卻正以相反的姿態(tài)出現(xiàn)，顯得是那么荒誕、搞笑。
筆者認為，官員蒙昧多發(fā)的現(xiàn)象，折射出“模糊政治規(guī)則”的弊端——在不確定的“政治規(guī)則”下，升遷之道往往不能符合正常的邏輯，所以為官哲學極易背離正常的價值取向，一切都極易被“潛規(guī)則”所左右——這既是蒙昧之因，又與其形成惡性循環(huán)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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