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商夢絕:徽商潮落潮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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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5月08日 09:39 21世紀經濟報道 | |||||||||
本報記者 吳文尚 北京報道 徽州,不再是尋常的詞匯,無論是作為地名,還是一種文化的內核。它曾經隨著徽人的足跡四處漂泊,然后凝聚,達到了無比輝煌的高度。 人們用更多的贊美來形容它——“一生癡絕處,無夢多徽州。”
無徽不成商 徽商,又稱“新安商人”,俗稱“徽幫”。徽商崛起于明代成化、弘治年間,其后歷經300余年的輝煌。 徽商經營行業以鹽、典當、茶、木為最著,其次為米、谷、棉布、絲綢、紙、墨、瓷器等。其中婺源人多茶、木商,歙縣人多鹽商,績溪人多菜館業,休寧人多典當商,祁門、黟縣人以經營布匹、雜貨為多。 明清時期徽商盛極一時,其富堪可敵國。揚州從事鹽業的徽商資本就有白銀四五千萬兩,而清朝最鼎盛時的國庫存銀不過7000萬兩;乾隆末年,中外貿易有巨額順差,而出口商品中由徽商壟斷經營的茶葉位居第一。 徽商東進杭州入上海,滲透蘇浙全境;搶灘蕪湖,控制長江流域,淮河兩岸;北占大運河,往來于京、晉、冀、魯、豫,并遠涉西北、東北;西挺江西,沿東南進閩粵,進而揚帆入海。“足跡幾半禹內”,可謂“其地無所不至”。時有“無徽不成商”、“無徽不成鎮”之說,無論從業人數、經營行業與資本規模,均為商界一時之冠。 典當業與其他行業相比風險小、獲利穩,徽商繼鹽業后大舉進入典當業,時有“徽州朝奉”、“無典不徽”之說。清末上海69戶典當,徽商所開者達30戶,常有一人開設二、三號典當鋪,多者可達四號。如戴靜波設有源泰、潤泰、義豐等四號典當。典當鋪與衣莊聯號經營,典當期滿不贖的衣物交衣莊標價出售,則系徽商首創。 隨著江南棉布的進一步商品化,徽州布商的足跡很快遍及蘇浙盛產棉布的大小城鎮。明末嘉定縣錢門塘丁娘子織的布匹質地精良,便有個徽商在其住地租屋居住,專門收購她的布行銷各地。錢門塘附近的外岡等鎮都紛紛仿效丁娘子的織法,所織之布由是被稱為“錢門塘布”,這成了徽商手中的緊俏物品。到了清代,徽商一般都集中蘇州市鎮附近開設布莊。在那些并不產棉而棉織業又很發達的地方,徽商還設立以棉花換取棉布的牙行,叫作“花布行”。為了營造自己的品牌,他們都在自己加工的色布布頭上標明本字號的專用圖記。康熙年間,徽商汪文琛在蘇州開設“益美”字號聲譽大起,一年中售布達百萬匹。一時有“吳絲衣天下”之說。 徽州山區盛產名茶,尤其是以休寧、歙縣所產的松羅茶為最。茶葉貿易逐漸成為徽商經營的主要行業之一。乾隆年間,徽州人在北京開設的茶行有7家,茶商字號共166家,小茶店達數千家。在漢口、九江、蘇州、上海等長江流域的城市,幾乎到處都有徽州茶商的活動。在徽商發展的極盛時期,江南市鎮的盛衰完全系于徽商的經營。據萬歷《嘉定縣志》記載,嘉定縣羅店鎮“徽商湊集,貿易之盛,幾埒南翔”。 從馬曰琯到胡雪巖 南宋開始出現擁有巨資的徽商,祁門程承津、程承海兄弟經商致富,分別被人們稱為“十萬大公”、“十萬二公”,合稱“程十萬”。朱熹的外祖父祝確經營的商店、客棧占徽州府的一半,人稱“祝半州”。元末明初的徽商資本,較之宋代大為增加,朱元璋入皖缺餉,歙人江元一次助餉銀10萬兩。 馬曰琯為清代前期揚州徽商的代表人物之一,一生喜愛寫詩、藏書和結交文人。雍正年間,他在揚州建造小玲瓏山館,廣交天下名流。著名學者全祖望、厲鶚、鄭板橋等都是小玲瓏山館的常客。馬曰琯喜愛考校典籍,家中專設刻印坊,如刻朱彝尊《經義考》一書就花去千金。小玲瓏山館又是馬氏藏書樓的別稱,藏書多達十余萬卷。1772年四庫全書館設立,馬曰琯的兒子獻藏書776種,為全國私人獻書之冠,乾隆皇帝褒賜《古今圖書集成》一部。馬曰琯和他的弟弟馬曰璐,被稱作“揚州二馬”,《清史稿·文苑傳》列有馬曰琯傳,足證他的文名確為當時所重。 近代徽商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江春和鮑漱芳,他們都是歙縣人。江春早年鄉試失敗,于是棄學經商,寓居揚州。乾隆六下江南,江春徘徊接駕,并個人捐銀30萬兩。乾隆為他手書“怡性堂”匾額,賜封為內務奉宸苑卿,授以布政使之銜。揚州瘦西湖有一座磚砌三層白塔,酷似北京北海公園的喇嘛塔,相傳此塔就是江春為迎合乾隆所建。江春“以布衣上交天子”,一方面反映了徽州鹽商的財雄勢大,另一方面也折射了徽商的經商之道。 鮑漱芳從小跟隨父親在揚州經營鹽業。他多次捐款為朝廷濟困,1805年黃河、淮河大水災,洪澤湖決堤,他先后捐米六萬石,捐麥四萬石,賑濟了數十萬災民。改六塘河需開山歸海,他集眾輸銀300萬兩。鮑漱芳屢次捐輸,深得嘉慶皇帝贊賞。乾隆皇帝也曾親筆為鮑家祠堂寫了“慈孝天下無雙里,錦繡江南第一鄉”的對聯。 徽商中最有名的就是胡雪巖。胡雪巖生于清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在錢莊當學徒出身的他辦事勤快,能言善道。胡雪巖最成功的地方,在于他的識見。他20歲時遇見一個潦倒的書生王有齡,缺少進京的盤纏。胡雪巖雖然和他并不相熟,但私下里借用了錢莊的500兩銀子給他。胡雪巖因此被錢莊辭退。做官后的王有齡感其恩德,視為生死之交。胡雪巖借助王有齡之力,開設了錢莊、當鋪、藥鋪,經營絲、茶,迅速暴富。1862年他協助左宗棠與法國人聯組“常捷軍”,1866年又協助左宗棠創辦了福州船政局,并為左宗棠辦理采運事務,成了名副其實的“紅頂商人”。 徽商的商道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古徽州本來山阻壤隔、地狹人稠,自然資源匱乏,出產難以自給,故有“前世不修,生在徽州”之說。出于謀生的需要,徽州人不得不從小背井離鄉,外出創業。 徽商的宗族觀念很重,外出經商總是按血緣、地緣聚居。相對于商海的狂風巨浪,個體的商人只是一葉扁舟,而在徽商這樣的集團里,他們追求著和諧的人際關系,依托著宗族的勢力共進退。“一家得業,不獨一家食焉而已,其大者能活千家百家,下亦至數十家。”遍布各地的徽州或新安會館,就是將具有血緣、地緣關系的徽商攏聚在一起的紐帶。 徽商對讀書入仕看得很重,從明中葉到清咸豐時,徽商子孫中讀書、做官、經商已成為三位一體的局面,他們由儒而商,由商而官,官商互濟。深厚的新安傳統文化所蘊育出的徽商,作為一個整體文化素質較高的商幫,他們在商業活動中大多自覺用儒學思想來規范自己的經營活動。他們在致富后除了擴大資本以追逐利潤外,大多把聚斂的財富轉回故里,修祠堂、造宅院、修族譜、置族田、建書院等等,甚至全面規劃一族人聚居的村鎮。以徽商為主的捐資助學,使古徽州府學、縣學、村塾、家塾、義塾、學館、書院等遍布城鄉。據統計,宋元明清徽州共有書院260多所。真正是“十戶之村,不廢誦讀”。 走進徽居,從設計、裝飾、擺設、楹聯等方方面面,都呈現出勤學守德、怡情養性、謙敬免禍等儒文化內涵。“東園”的主人為子所建的書室不設窗戶而靠天井采光,以利其“潛心”讀書;“瑞玉庭”中的錯字楹聯,寓意睿智、深刻;徽居中有名的私塾和宗族學校比比皆是,他們延請名師宿儒教導子弟,家弦戶誦,無處不透露出濃厚的禮教氛圍。徽居的鏡像,使人流連的同時不禁嘆息:深厚的文化精魂鑄就了徽商的奇跡,傳統的禮教桎梏是否也注定他們行而不遠?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這是游人的贊嘆,還是游子的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