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盯住利率”的情況下，不管經濟擴張是政府啟動還是民間啟動，啟動以后都會離經濟均衡點越來越遠，要靠外生的控制才能打住
□宋國青／文
在關于中國“經濟周期”原因的分析中，一個有影響的觀點認為，是政府換屆這樣
的外生作用引起了“經濟周期”；在去年以來的投資快速增長中，地方政府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政府換屆或者類似變化確實有引起明顯宏觀經濟波動的效果，那么周期性的換屆引起有規則的周期性的經濟波動即經濟周期也就順理成章了。本來這個說法很勉強，因為上一次換屆就伴隨著通貨緊縮，但是這個問題本身還是很有意義的。不少人相信，在中國的情況下政府要調節總需求，利率、匯率這些杠桿不靈，而用行政控制的辦法才有效，一個重要原因是地方政府和國營企業的行為與普通的企業行為不一樣。
不管是出于要政績的希望還是出于對支配權的喜好，地方政府喜歡投資這一點是沒有什么疑問的，問題在于預算約束。地方政府第一不能印鈔票，第二不能搞赤字，建設占地額度和其他一些資源的控制權在中央政府，地方控制的國營企業和項目投資要貸款則必須得到銀行同意。如果說地方政府想擴張就能擴張，那就沒有什么均衡可言。
對于經濟周期來說，地方政府控制經濟資源的靈活余地有多大(包括能否搞赤字這些約束條件)并不重要。就算地方政府可以發債，那么一屆政府上任的頭一年想發債，最后一年就想著趕快將自己借的債還掉，給下一屆政府留下發債的余地。這是說笑話。我理解，短期行為導致的掠奪式經營應當是越到后期越厲害。不過再說極端一點，就算每屆政府都在任期的頭一年借債投資而在最后一年還錢，就一定能導致可觀察到的經濟周期嗎？可能仍然不行，因為私人投資者可以反向操作。如果有可預測的周期性的經濟波動，在一定條件下反向操作就可以獲益。
現在可以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中國的私人投資是順周期的還是反周期的？如果說中央政府或者地方政府或者國營企業的某種行為導致了可以預期的符合市場規則的經濟波動，那么私人投資應當反向操作。對股票投資者來說，股票市場最好有周期性波動，最好有愿意和能夠制造周期性價格波動的莊家。
可以認為，在過去20多年的大的經濟波動中，私人投資是順周期的，私人投資與國營企業投資差不多“同涼同熱”。在現在這一輪投資增長率快速上升的過程中，情況更是這樣。因此，就投資的相對擴張和收縮而言，如果私人投資者沒有錯，作為投資者的地方政府和國營企業也沒有錯。給定現在的通貨膨脹情況和現在對未來的預期，很多投資者對去年的投資有所后悔，但不是后悔借錢和投資太多，而是后悔借錢和投資太少。作為一個假設考慮，比如說各級政府完全不參與直接的經濟活動，但保持和現在同樣的市場環境(主要是利率和匯率)，去年以來的投資增長率會比現在看到的更高還是更低？我覺得不會比現在差。
說到中國過去的經濟周期，政府的直接作用還是很大的。在1984年、1988年和1993年三次總需求過度膨脹的過程中，在啟動階段政府的直接作用都很明顯。不過主要的作用不是來自地方政府而是來自中央政府。那些時候一個具體情況是有所謂“改革派”和“保守派”這樣的說法。在實際中，推進改革開放與經濟擴張有緊密的關系，而保守態度則和控制總需求的做法聯系更多。比如說擴大開發區這樣的政策，從一個方面來看有改革開放的含義，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又有擴張總需求的作用。產生這種糾纏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實行“增量改革”和“摸著石頭過河”這些策略。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現在沒有人將要不要控制總需求與主張還是反對改革開放聯系起來。
不管經濟擴張是怎么啟動的，啟動以后的情況都差不多。這應當是“盯住利率”的結果。穩定了利率，宏觀經濟的均衡點是不穩定的。發生了一個大的外生的擾動，內在的沖動是離開均衡點越來越遠，要靠外生的控制才能打住。
作者為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