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廠”再審視 “世界工廠”好過“無業游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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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3月10日 10:54 21世紀經濟報道 | |||||||||
在每一個經濟界人士集會的大型場合,對于中國經濟在全球分工中的地位及前景,總會成為有識之士熱烈爭辯的話題。 本年度的全國“兩會”上,眾多的話題又指向了這一點,譬如投資是否過熱、開放是否過快、民企與外企的不平等處境,等等。延伸到會場外,這些爭論似乎者可以歸結到這樣的背景上:歐美產業外移,印度的興起和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利與弊。
具體到每位發言者身上,這些話題都有切膚之痛:聯想上世紀70年代拉丁美洲外資產業轉移后形成的“空洞化”,中國是否也會面臨同樣的陷阱?對比印度的興起,中國的“世界工廠”的地位是否會受到威脅?而有全球供應鏈角度看,面對沃爾瑪們“殘酷的廉價”,中國制造企業又會獲利幾何? 前景尚未明朗,而有志者已經在路上。(編者) “世界工廠”好過“無業游民” 歐美是董事會,印度是辦公室,中國是工廠? 訪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亞洲首席經濟學家 陶冬 本報記者 何華峰 香港報道 在新的世紀,中國被稱為“世界工廠”。有人從中看到中國的崛起,但也有人反思:中國在國際分工中得到的利益,是否太少了? 有一句話正在流行:“中國是工廠,印度是辦公室,歐美是董事會。”言下之意,在全球化分工中,中國得到的是微薄的工人工資,印度則得到了發達國家的服務外包服務,賺錢的卻是歐洲和美國,他們才是真正的全球化受益者。 在資深分析師陶冬看來,這是一個有益的反思。陶冬是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的亞洲首席經濟學家。 陶冬認為,一方面,中國的“世界工廠”地位來之不易,是了不起的成就,但是,中國制造業總體的起點較低,利潤不高。中國掙的是小錢,也是一個要面對的現實。 而且隨著未來中國人口老齡,和獨生子女政策帶來的人口減少,中國勞動力優勢總有一天會削弱,若沒有產業升級,就會出現問題。陶冬提出,產業升級是一個需要考慮的戰略問題。 但產業升級不等于重工業化。產業升級的標準是,創造自己的品牌,和提升研發的水平和技術含金量。這也是奠定大國地位的真正基石。 “要有戰略性的迫切感” 《21世紀》:有人說,“中國是工廠,印度是辦公室,歐美是董事會。”你怎么看這句話? 陶冬:第一,這句話反映了目前世界經濟的格局;第二,不要貶低自己的“世界工廠”的地位,因為你是工廠,總比你是無業游民好得多。這是中國20年來經濟發展的成果,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不容自我貶低,但這也反映了一個現實,即中國制造業總體的起點較低,利潤不高。中國掙的是小錢,而歐美專注于市場和研發,賺的利潤遠高于中國。 《21世紀》:對于中國,這是不是一個必然經歷的積累階段? 陶冬:絕對是。外資是我們過去15年的經濟發展的催化劑,它帶來出口增長,帶來現金流,帶來GDP增長,對中國經濟結構調整,起到不可磨滅的功績。 《21世紀》:是哪些因素,讓中國變成了“世界工廠”? 陶冬:有四個因素。一是經濟全球化,否則歐美不會把工廠轉移出來;二是改革開放的政策;三是中國的廉價的生產成本;四是過去10年急速改善的基礎設施。在這四個因素下,中國成為“世界工廠”,而這帶來了現金流。如果沒有初始的現金流,中國的房地產未必是今天的樣子,而中國的內部的需求未必是今天的樣子。在前一階段,我們基本奠定“世界工廠”的地位,這點有沒有必要改進?有的,但前提是,不要眼高手低,不要新的本事沒學會,先把舊的丟掉了。 《21世紀》:今后怎么做,是不是讓沒開發的地區繼續開發,讓已開發的地區產業升級? 陶冬:經濟的發展經常未能如人所愿,不一定照搬北京的決策者們的意志。未開發地區能否成為中國經濟結構轉移的一個腹地,一個縱深,還有待時間來檢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目前已具備的加工廠的基礎上,需要加大研發的力度,創造自己的品牌,由此提高加工廠的利潤率。 而且對這個問題,還要有戰略性的迫切感。中國在過去的十幾年,很大程度上得利于相當豐富的勞動力,這種狀況會在今后的5年~7年繼續維持。但是,我們必須看到,中國的勞動力,會因為國家的獨生子女人口政策,而出現一定的比較強烈的變化,而且人口老齡化問題也在急速加劇。在此情況下,只有提高生產率,只有提高單位的產出比率,才能應付這個人口老齡化,勞動力供應下滑的趨勢。 《21世紀》:勞動力減少,產業又沒升級,是否會出現產業空洞化?在香港和臺灣都討論過這個問題,中國內地會不會出現這個情形? 陶冬:對目前的中國內地來講,這還不是一個大問題,畢竟中國內地有很大的腹地。勞動力和土地供應減少,導致制造業成本在中國內地大幅上升,還要相當一段時間。隨著基礎設施的完善,相對來說,勞動力和土地能產生的價值,還有大量的上升和增值空間,從這個意義上講,我本人并不太擔心產業空洞化。但一個前提是,不要自己把自己搞死,我每次都說上海,上海號稱每年房地產上升12%,并認為是正常的,我認為是自己給自己脖子上套繩索。只要是不自己給自己套繩索,由于中國的腹地大,我認為產業空洞化,短期不會在中國發生。 產業升級≠重工業化 《21世紀》:你有沒有在中國看到一些產業升級的跡象呢,比如廣東說,要讓重化工比重超過輕工業? 陶冬:產業升級不在于資本投資率的上升,而是在于資本回報的上升。從輕工業到重工業轉移的過程,是資本的投入量的上升,但不代表資本回報率一定上升。這就是你做包子還是做面條的區別,你做包子不一定比做面條賺錢。 《21世紀》:關鍵是提高自己的科技念量。 陶冬:要有自己技術,要有自己研發,這是關鍵環節。現在全球的手機有40%是中國造的,將來可能全部是中國造的。但在中國市場外,真正貼中國品牌的手機有幾個?我們做的手機,最后貼的是別的牌子,錢讓人家賺了。但你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技術掌握在人家手里。 《21世紀》:但隨著中國原始積累的增加,是不是必然會導致技術的增加? 陶冬:不一定,從目前情況往高一步,實際上有一定的壁壘。我們現在是低科研,低品牌,低利潤率,惡性循環,因為利潤率低,你就沒有資金去做更多的研發,而做不了研發,你就上不了一個臺階。我們在很多電器領域,從手機到電視機,到計算機,有類似的同樣的毛病,這需要企業家以戰略性的眼光,由國家的政策的傾斜性的扶持,同時需要有一定的運氣。 《21世紀》:日本、韓國是怎么實現產業升級的? 陶冬:說實話,日本在這方面做得不好,日本創造了自己的品牌。絕大多數的日本產品的利潤不高,對其它競爭者的進入門檻也不高,這是為什么多數日本的電器輸給了中國。但是,你可以做出日本的照相機,日本的電視機,你試試做美國英特爾的芯片看?中國要追英特爾,至少是三代人的事情。 《21世紀》:這么說來,亞洲還沒有一個很成功的案例? 陶冬:有案例,但沒有國家。日本的索尼做得不錯,韓國的三星做得不錯,中國臺灣的臺積電做得也不錯,從企業來講,有這些先例。他們都是本行業的佼佼者,他們在核心技術上的含金量相當高。在目前的情況下,盡管中國有人海戰術,但要望其項背,恐怕還要相當一段時間。 因為他們有核心技術,而這離中國能達到的,恐怕有相當一段距離。 《21世紀》:關于印度將其比作辦公室,到底其技術含量怎么樣? 陶冬: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印度占了兩個便宜,一是英語能力,二是遍布海外的歐美印度籍的高層人士,這些單子流向了印度。印度本身的軟件人才相當多,而且相當便宜。比如,我們把一些金融模型,轉交給印度的MBA在做,雇一個華爾街上的分析員,可以雇400個印度MBA。我們自己有兩三個人作模型架構的設計,因為這是真正難的部分,而剩下的軟件部分就由印度人做,其實,軟件這東西,初中畢業生,有一臺計算機,經過6個月的訓練就能做。這對我們很合算,因為在華爾街少雇一個人,就可以雇400個印度人,而且這400人,會做得非常賣力,而那一個人弄不好還會跳槽。我們要看到,印度的軟件業發展到今天,唯一的優勢,充其量是規模效應(the critical mass),不論是人才的流量,軟件企業彼此間的支持作用和信心,都已經建立起來了。這個事情,如果中國政府想做,以我們原有的計劃傳統,有個兩三年也可以做得起來,而且我大聲疾呼地說,中國應該做,這是解決初中和高中畢業生就業的重要途徑。 《21世紀》:以前有人說中國可以在20年內追上美國,現在印度也有人說,印度可以在20年內追上美國,你認為可能嗎? 陶冬:無論中國和印度,在20年內追上美國,可能還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我對中國和印度都看好,兩者之間,對中國更加看好。追日本還是有可能的,與美國差距縮小,也是有可能的,但要超過美國,不是20年可以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