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翔

　　保險資金何時能夠真正直接入市，按多少比例入市？之前一直傳言這一數字為450億元，是否屬實？……成為了人們最關心的問題

　　在資金運用監管方面，海外主要有兩種方式：美國代表的嚴格型管理和英國代表的寬 松型管理

　　由于監管方式及資金運作重點上存在差異，從而造成了中國在保險資金運用效率上與國外有較大差距

　　2004年2月2日，星期一，工作日。

　　各大媒體都在當天出版報刊的顯要位置，全文刊登了《關于推進資本市場改革開放和穩定發展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若干意見》)。

　　令人感興趣的是，這份《若干意見》的發文機構———國務院是第二次以國發文件的形式，提出資本市場改革開放和穩定發展的指導意見。離第一次下發國務院68號文件，已經過去了12年。當時的時間是1992年12月17日。

　　人們習慣性地從圖書館里、互聯網上將國務院發布在12年前的那份文章找出來，試圖尋出《若干意見》較那份名為《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證券市場宏觀管理的通知》（下稱《通知》）的進步之處。很快，人們就得出這樣的結論，《若干意見》的字里行間實質上已經平息了當年《通知》遺留下來的對諸多問題的爭論，同樣，也留給了人們很多懸念。

　　保險資金何時能夠真正直接入市？按多少比例入市？采取何種方式入市？之前一直傳言這一數字為450億元，是否屬實？保險資金投資渠道能夠有多寬？監管層會采取哪些方式加強風險控制？……成為了人們最關心的問題。

　　由于，監管層對這些懸念并沒有作出過多說明和解釋，外界輿論對此也只是停留在傳聞和猜測上。日前，我們采訪到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合伙人吳志強，試圖通過他了解海外保險公司的資金運用策略以及對中國保險資金運用的借鑒。

　　謹慎看待直接入市

　　問：您是什么時候看到這份《若干意見》的？

　　答：2月2日上午，因為之前一天是休息天。

　　問：您當時讀完《若干意見》關于保險資金這部分的內容之后，第一感覺是什么？

　　答：謹慎。這里有兩層含義，一層是中國政府對保險資金直接入市的態度非常謹慎，每一步走得都非常穩健；另一層是既然決定了允許保險資金入市，那么肯定會帶來風險問題，因此，保險資金的入市一定要把握好“度”。要把握資金的絕對安全，不產生大的損失；其次還要使它有比較大的盈利。要把這兩個辯證的問題解決盡管并不容易，但是卻是必須要盡快做的事情。

　　問：您是否注意到《若干意見》當中，提及保險資金的內容并不多？

　　答：是的，只有在第三條當中有所提到，大概100字左右。但從中可以看到中國保險的市場正在經歷一個由發展到完善的過程。

　　問：在你看來，中國的保險市場經歷了怎樣一個過程？

　　答：我是1995年回到內地的，在我的記憶中，1995年全國全年的保費收入大概在615億元；其中，財產險保費收入和人身險保費收入比例大概為2∶1左右。而現在全國保費總收入達到3880.4億元，保險業總資產達到9122.8億元，同比增長41.5%。我個人認為，中國的保險業發展速度太快了，并且，空間很大。

　　問：您1995年來到內地，今年是2004年，這9年多的時間里，中國保險業發生的哪些事情對你印象比較深？

　　答：1995年《保險法》規定，保險資金運用的形式僅限于銀行存款、買賣政府債券、金融債券和國務院規定的其他資金運用模式，不得用于設立證券經營機構和向企業投資，保險資金陸續退出市場；四年后，保監會批準保險資金可以間接入市，并根據當時證券投資基金市場的規模，確定保險資金間接進入證券市場的規模為保險公司的5%；2000年，陸續對一些公司的投資比例提高；2002年，保監會取消包括“保險公司投資基金比例核定”在內的多條行政審批項目；直到幾天前，正式以“國務院意見”的形式，明確說明了“保險資金可以直接入市”。

　　問：為什么您對這些事情有著那么深的印象？

　　答：因為我一直在關注中國保險資金的情況，我所記住的事件，都在當時引起過不少的震動。這次發布的《若干意見》，震動強度之大，是其他幾次不能比擬的。因為保險資金能否直接入市，一直都是保險公司最為關心的，并且，大家都已經期盼了很久。

　　資金監管方式：寬松VS嚴厲

　　問：您有著相當豐富的為海外保險公司服務的經驗，能否介紹海外國家保險資金入市的一些情況？

　　答：在資金運用監管方面，出于經濟環境和各自背景的不同，各國對保險公司資金運用的監管方式也不同，但主要有兩種：橫向和縱向，即美國代表的嚴格型管理和英國代表的寬松型管理。

　　問：美國的具體情況是怎么樣的？

　　答：美國的保險由地方立法，各州監管。20世紀50年代以前，美國各州均嚴禁保險資金投資普通股。雖然，一部分保險資金投資于優先股，但比例很低，如1940年僅為2.0%。50年代保險公司投資普通股的禁令解除后，壽險股票投資比重逐步上升。90年代后，美國壽險資金進入股市的速度穩步增長，股票成為壽險資金第二大投資項目，僅次于公司債券。

　　問：那英國的呢？

　　答：英國對保險資金進入股市的限制相對寬松一些,保險資金股票投資占總資金的比重較大。20世紀60年代以前，投資于優先股和普通股的資金占資金的20%左右，僅次于投資政府債券。60年代以后，股票成為保險資金第一大投資。90年代以后，投資于國內公司普通股的保險資金占總資金的43%以上，投資于國外公司普通股的比重在10%以上。

　　問：中國屬于哪種監管方式？

　　答：更多的是接近嚴格式監管。但是否屬于哪種監管方式并不特別重要。因為，無論哪種監管方式，其目的都是為了控制風險和分散風險，只是根據各國的實際情況來制定的。目前中國已經越來越注意吸收國際保險資金運用的先進經驗，也引進了不少資金運用的專業人才。中國監管層也意識到需要通過擴展運用渠道來把風險分散出去，這些變化都是讓人感到欣喜的。

　　資金運用模式：誰更適合中國

　　問：在資金運用模式方面，海外的保險公司大多采取什么樣的方式？

　　答：主要有三種形式，即投資管理公司模式、投資部運用模式、專業化投資機構運作模式。一般來說，規模巨大的保險公司不僅擁有一家全資的資產管理公司，還收購或控股其他基金管理公司，這些公司除重點管理母公司的資產外，還經營管理第三方資產。美國國際集團分設了資產管理集團（AIGGIG），管理AIG資產400多億美元，第三方資產350多億美元，這就是比較典型的投資管理公司模式。國外大型保險集團和壽險公司大多采用這種模式，一方面可以提高資金運用效率，另一方面可以通過專業化資產管理運作，成為公司新的業務增長點。

　　問：我們知道，美國大都會保險公司是非常出名的，它是否也是采取這種方式？

　　答：嚴格來說，不是。因為美國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在總部設立專門的投資部，負責管理公司的投資賬戶資產，同時對國外子公司或者分公司的投資業務進行監管。其業務覆蓋全美，同時還服務于韓國、西班牙、巴西等國家和地區，因此，這應該屬于投資部運用模式，這種運用模式曾經是國外保險公司傳統上通行的做法。

　　問：這樣看來，前兩種模式都比較適合那些規模較大并且具有相當實力的保險公司；但對于在各國保險市場上的另一支“生力軍”中小保險公司而言，情況又是怎樣的？也就是說，中小公司如何進行風險管理呢？

　　答：這部分中小保險公司的實際情況和國內的一些保險公司情況非常相像。它們既不可能擁有一家全資的資產管理公司，也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和財力，在公司內部設立投資部，來達到運作資金的目的。它們只能通過采取委托第三方投資管理公司運作模式。采取這種模式可以減少資產管理中的各項成本支出，包括信息技術、人力資源、管理費用等等，還可以充分利用專業機構的專業化優勢和成熟的經驗。目前國外多數中小型保險公司比較傾向于這種模式。

　　問：那國內目前主要采取哪種模式？

　　答：隨著可運用資金的增加，國內保險公司對資金運用的重要性有了深刻的認識，紛紛采取設立投資部的模式，但是它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缺點，就是不能適應管理專業化和服務多樣化的要求。因此，從國外情況來看，專業化經營管理或者委托管理成為了主流。國內公司可以適當地借鑒一下海外經驗，但關鍵是要從自己公司的實際情況出發。

　　資金運用效率：間接VS直接

　　問：那國外保險市場的保險資金運用規模呢？

　　答：由于國外大型保險公司多為擁有產險、壽險、基金公司、資產管理公司的現代集團公司，每年都有大量的保險資金流入，這部分保險資金除可以投資證券、房地產等外,另一重要投資領域是風險創業投資,即以股權投資形式將資金投入新興、小型、高科技和其他高風險企業。這一投資方式一方面豐富了保險資金的投資組合。通過資金運用，公司管理著比自有資產更為龐大的資產。以保誠保險集團為例，2000年營業收入為431億美元，但是管理資產總額為2400億美元，擁有倫敦股市3.5%的股權，其管理資產與年營業收入的比率卻達到了556%左右。

　　問：您認為目前國內保險資金規模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況？

　　答：盡管隨著國內保險市場的發展，保險投資渠道有所拓寬，保險資金可以間接進入國內市場，但是，國內保險公司可投資資產和年保費收入的比率仍在一個較低的水平。

　　問：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一情況？

　　答：可能是國內外保險資金運用監管的方法存在著差異，并且保險資金運用的重點不同造成了這一比率有較大差距。國外保險公司以保險資金為支點，將基金等綜合金融工具作為手段，直接參與資本和貨幣市場；國內的保險資金是以銀行基本利率為支點，間接地參與資本和貨幣市場，效益自然就很難有好的表現。

　　問：國內保險公司的資金運用率一直偏低，您認為造成這一結果主要是什么原因？

　　答：一直以來，由于運用渠道有限，大量資金被存放在了銀行里，有些公司的現金和銀行存款的比例達到了1∶1，這種結構不利于資金運用效益的提高；1996年至2002年的多次降息，使得出現了高預定利率的有效保單。國內產險保險公司利潤的主要來源仍然是承保利潤，壽險公司新增業務存在利差益，意外險利潤成為壽險公司利潤的主要來源。

　　一般而言，國外資金運用收益率大多在10%左右，是保險公司盈利的主要來源。由于市場趨于飽和，同業競爭激烈，紛紛加強了資金運用工作，保險投資已成為了他們的重要支柱。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經濟環境不同，各國保險公司在各領域投資的比例也不同，有的國家保險市場競爭異常激烈，保險業務盈利空間已經很小，甚至出現了承保虧損，但由于這些國家保險公司資金運用能力強，投資收益成為了他們主要的盈利來源，彌補了保險業務的虧損，成為保險業務發展的動力。國內保險公司應當擴大資金運用范圍，增強資金運用能力，提高效率。

　　吳志強為“四大”之一的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合伙人，有著11年從業經驗，擁有美國、中國香港、英國、中國內地等國家和地區注冊會計師資格，長年為美國聯邦保險、豐泰保險等眾多國內外知名保險公司提供審計及咨詢服務。

　　《國際金融報》 (2004年02月18日 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