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平 黃桂林拍賣現場充滿緊張氣氛，競拍者表情各異。 郭良川攝
自2002年12月開始，海口市政府對出租車運營權證實行了3次有償拍賣，每份運營權證價格分別拍到15萬、11.6萬元、最后一次拍出18萬元，被媒體稱為“天價”。中標的公司舉出“發包”大旗，將價格轉嫁給了承包者和司機。而由于原有的大部分出租車企業無實力參與競拍，造成34家企業缺少運營指標難以為繼，4000員工下崗。公共資源拍賣帶來的這些后果，究竟該由誰來埋單？
政令多變 補償突然改拍賣
海口市的出租車行業是從1989年開始起步的，1993年達到發展高峰，最多時全市擁有出租車經營企業105家，出租車4500輛，但1994年以后，由于出租車經營市場持續不景氣，出租車行業不斷萎縮，目前，全市出租車經營企業已減少到42家，出租車擁有量減少到2800多輛。
海口市的出租車經營年限是8年，因此從2000年開始，海口市原有的出租車陸續報廢更新，其中2002年需要報廢更新的出租車總共有1660多輛。2002年6月，海口市政府召開出租車經營企業會議，公布了海口市出租車更新方案，方案規定，按企業報廢出租車數量70％的比例，發放給新一輪的運營指標；2002年7月，海口市政府又先后下發了海府辦［2002］82、85號文，進一步明確了報廢出租車的回收程序、回收補償及優惠條件。海口市出租車企業按政府要求，積極行動，以每輛3000元－5000元不等的價格，向司機和承包經營的車主回收到期報廢車輛，僅2002年7—9月，全行業就耗資300多萬元，向有關部門回收上繳了報廢車輛800余臺。
就在企業等待政府按回收比例發放新的運營權證的時候，海口市政府突然于2002年9月23日在媒體上發布了《關于2002年度海口市區客運出租汽車營運權證實施拍賣的通告》。按照海口市交通局局長李杰的說法，城市出租車經營權拍賣是經營城市一個重要方面。城市出租車經營權是一種公共資源，理應由政府掌控和分配，不能被個人或企業無償占有，這種資源由誰來經營，應該給大家一個平等的機會。要實現平等的機會，必須采取競拍的形式。海口市這次出租車經營權的公開拍賣就是基于這樣的考慮。
2002年12月26日，海口市首次公開拍賣了200輛出租車的運營權證，每份運營權證分別拍到15萬；2003年又兩次共拍賣了400份出租車運營權證，3月14日拍賣每份成交價為11.6萬元；10月20日的最后一次拍賣，每份成交價飆升到18萬元，被本地媒體稱為“天價”。
轉嫁“天價” 司機變相掏錢
部分出租車承包者和司機認為，海口市參與出租車運營業務的公司，將出租車經營權競拍到手后再承包給出租車承包者或司機。出租車公司出于參與市場、抑或壟斷市場的考慮，競拍時報出高價，再把抬起來的天價轉嫁給承包者或司機。
海南昌導出租汽車有限公司2002年底、2003年初以15萬元和11.8萬元的價格拍得400輛出租車經營權后發包給司機，一位出租車司機以此為例算賬：首先繳納承包首付款（押金）3.06萬元；每月的承包費用5100元；每月稅金、規費、車輛檢測費等費用764元；每月燃油費3600元。不算承包首付款（押金）的利息，每月的支出達9464元。而據海口市出租汽車協會的有關調查，海口市出租車每天的營業額在300余元到400余元之間，如果平均以每天380元計算，月總收入為11400元。收支相抵，每月1輛出租車的收入為1936元，倘若聘請司機的出租車承包者收入便更少。
據CCTV《共同關注》記者調查得知，昌導公司承包出租車的司機們原來每月只用交300多元的管理費，現在卻猛漲為每月5100元的車份錢。其中一名司機王新祥在出租車經營權拍賣以前，一個月干下來能有1000多元的收入。而昌導公司中標后，王新祥和他雇傭的另外一名司機輪流24小時開車，經營半年下來還倒欠公司5000多元的車份錢。
這次拍得100輛出租車經營權的海南省汽車運輸總公司，日前成立了專門從事出租車經營業務的海南海汽出租車有限公司，其公布的發包方案在昌導公司的基礎上還需交納1.5萬元的押金。記者采訪同樣拍得100輛出租車經營權的海口市運輸服務公司有關負責人時，這位負責人拒絕透露發包價格。但相關人士認為，只要是采取向社會發包的形式進行運作，其發包價格絕不會低于昌導公司和海汽公司的價格。
政府得利 企業司機陷入困境
海口市政府從三次拍賣中獲收入8920余萬元，但并沒兌現對企業回收上繳報廢出租車予以補償的承諾，也取消了按比例劃撥新一輪出租車運營指標的相關政策。
據海口市出租汽車協會提供的材料，拍賣過后，海口市42家出租車經營企業中，已有34家受嚴重影響，其中近20家企業因出租車全部報廢上繳，得不到運營指標更新，無業可營，基本關門。4000多名司機和公司管理人員突然下崗，生活陷入困境。
海口福運聯合出租車有限公司負責人王江說，福運公司擁有的110多輛出租車于2002年6月報廢。當時公司為完成出租車報廢和更新工作，不惜以每輛3000元－5000元的價格墊付補償給出租車承包者，將72輛報廢車收回后上交，僅此一項花費近30萬元。誰知當初承諾給公司的更新出租車指標成為泡影，被高價拍賣。公司目前已經完全癱瘓，職工生活陷入困頓。
即使是一些實力較雄厚的企業也無法承受市政府政策突然變化的打擊，瀕臨破產。海口市森林汽車出租有限公司本是一家資金雄厚的外來企業，2000年以來，該公司投巨資收購兼并了6家出租車企業和所屬的160多部舊出租車，并根據海口市政府的政策規定完成了出租車報廢上繳程序，但海口市政府對出租車經營權證突然實施拍賣，使他們得不到更新指標，喪失經營權，造成直接經濟損失1500萬元。
由于出租車行業職工的生活條件惡化，已經產生了嚴重的社會問題。海口市運輸公司職工李某因病無錢治療自殺身亡；海口市交通局2002年3月14日批給海口市交通物資服務公司54個出租車更新運營指標，但又于3月26日下文將指標收回，致使該公司出租車報廢后沒有指標上新車，出租車司機黃某東挪西借向公司交了2萬多元押金，卻拿不到車運營，被逼瘋了，經常拿著刀到公司要砍人。
質疑拍賣 公共資源為誰服務？
海口市交通局局長李杰稱，城市出租車經營權拍賣并不是海口市獨創，全國很多城市都有。拍出18萬元完全是市場行為，國內一些城市的拍賣價還高達30多萬元。李杰認為，城市出租車經營權是一種公共資源，理應由政府掌控和分配，不能被個人或企業無償占有。
但這3次拍賣每輛車起拍價就達到了4萬元，采用整體拍賣，每次加價2000元，這種形式被業內一些人士認為是人為設置高門檻。海口市出租汽車協會副會長關克認為，該市出租車平均里程利用率長期低于50％，慘淡經營，多數企業無力承擔拍賣的高價，今后會有更多企業被迫退出市場，社會問題將更突出。關克介紹：該市出租車行業是一個高就業行業，平均一臺車可解決3個司機和1個管理人員就業問題，目前從業者1.6萬人，養活了1萬多戶家庭約4萬余人，政府有關出租車運營管理政策牽涉面很廣，應該考慮周全以免引發社會不安定。海口市交通物資服務公司經理林毅峰也表示：政府在改革中應該兼顧到群眾和企業利益，通過拍賣出租車運營權證獲得了巨額收入，對出租車企業和職工因政策調整導致的損失應有合理補償。
海南一位網友發表的《公共資源：“拍”還是不“拍”》一帖，直接質問了公共資源拍賣本身。他提出：數量有限，不可再生的公共資源，應該拍賣，拍賣所得，應用于公共利益。而出租車指標（或者其他指標類）不應該拍賣！該網友提出疑問：路面上有幾輛出租車在跑，你管他干嗎？你立個規矩，他照你的規矩行事，不違規，照交稅費，虧還是賺了，上座率多少，他自己負責不就成了嗎？
新京報評論文章《公共資源不能任意買賣》稱：某些公共資源使用權的出賣必須經法律允許，但即便法律允許，也不能任意買賣。因為公共產品和服務是為公眾服務的，政府的基本職能之一就是公共服務。也就是說，某些公共產品和服務即便具有的商品的價值屬性，也是非根本的，為社會大眾服務才是其根本屬性。要賣也不能完全按照市場規則來賣，而必須服從服務社會、方便大眾的原則！
國務院和國家有關部門三令五申，要求各地做好城市出租車行業的穩定工作，停止城市出租車運營權有償出讓和轉讓。關克說，之所以有這些舉措就是發現了問題，存在的弊端危及到出租車市場的健康發展。而海口市無視國務院以及交通部的文件規定，天價拍賣出租車經營權，勢必會給出租車市場健康發展帶來阻礙。
海口市人均收入不高，出租車起步價卻遠遠高于內地許多經濟發達城市，市民怨言不斷。2003年9月海口市曾舉行調整出租車價格聽證會，市物價局副局長吳平真也表示降價方案有望在2003年“十一”黃金周結束后推出，但至今杳無音信。拍賣事件后，海口市民更疑慮：經營權拍賣天價導致承包費用過高，出租車司機的利潤降低，出租車的乘坐價格又何時能真正降下來？
《市場報》 (2004年02月17日 第二版)亞星11.3米豪華空調巴士跑得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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