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趙廣泉的來信，講述了他及家人春節期間乘南航包機所遇到的麻煩，并據此對包機現象及其背后隱藏的種種隱患提出質疑。作為普通消費者，他花費了大量精力調查研究，找尋法律依據，試圖破譯涉及巨大經濟利益爭奪、博弈的航運難題，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相對春運期間因需求過盛導致的畸高票價，民航包機卻有如此超低票價和超常規的運作方式，每一個有覺悟的消費者都有理由也有必要問個明白：這飛機票到底值多少錢？這差價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又落進了誰的腰包？消費者的利益受到了哪些影響？國家的利益是否受到損 害？

　　目前，國內包機市場的確存在諸多問題。媒體曾披露，在旅行旺季的航空熱線上，低價包機特別容易產生旅行社和航空公司內部人員相互勾結、坑害國家和企業、偷稅漏稅、中飽私囊的行為。在有關部門加強監管的同時，社會各界的共同監督尤為重要。

　　“原以為會在椰林、沙灘、海浪的海南度過一個美好的春節，沒想到會是一場煩惱之旅……”1月28日，當南航8330航班在晚點11個多小時抵達鄭州時，旅客一片抱怨聲，回想整個海南之行，就像一場艱苦的拉力賽。

　　買機票，難

　　為了春節期間和親友到海南度假，筆者從1月11日起就與鄭州的多家機票銷售處聯系，購買春節期間鄭州至海口的往返機票，因為提前購票可以享受較低的折扣優惠。但出乎意料的是，機票銷售處無一例外地答復：春節期間到海口的機票全部售畢，去海南的機票都被旅行社包了，想買機票只能通過旅行社。于是，我開始和旅行社聯系。各家旅行社的回答完全一樣：機票沒問題，但必須參加組織的旅游團隊，交納在海南期間的食宿行游等費用，按照旅游團的行程安排活動。雖然這是典型的捆綁銷售，但為了不掃家人的興，我只好舍近求遠，通過海口的朋友，輾轉找到了海南一家旅行社，從那里訂到了沒有附加條件、但價格較高的機票。

　　弄清票價，難

　　1月21日，筆者終于拿到了23日7：40從鄭州至海口的CZ8329號航班的機票。奇怪的是8張機票全部是手寫(國家在2001年就廢止了手寫機票)，且不顯示價格。另外，我們8人中既有教師，也有兒童，按國家民航總局《中國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國內運輸規則》的規定，應該享受不同程度的折扣優惠。但實際上，我們8人的票價沒有任何區別。這些顯然與國家的法律相悖，不符合商品和服務要明碼標價的常規。面對我們的疑問，供票方答復：你們乘坐的是南方航空公司的包機，南航就是這樣規定的。我們要求退票，對方說：南方航空公司規定，包機機票既不能退、也不能改。因為已是年三十，我們不想因為機票的事過不好年。

　　在海南度假結束后，從海口美蘭機場開始，我們就機票價格問題多次向機場的南航人員、CZ8330航班的乘務長及南航河南分公司詢問，但南航方面始終諱莫如深。1月28日中午，就我們的不解，南航河南分公司客運部一位女士接連打了七八個電話，不停地與南航有關方面聯系，但被詢問者都說不知道，只有南航河南分公司市場辦的陸(諧音)先生稱：“飛機包給旅行社后，我們就不管了。旅行社想賣多少賣多少，這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

　　更讓人奇怪的是，1月27日下午，我們在海口取返程機票時，供票方提出要收取150元的“更改姓名手續費”。從鄭州來時是8個人，回去還是這8個人，機票上的姓名與身份證號沒有任何出入，機票上也沒有任何更改痕跡，哪來的更改姓名之說？我們不肯支付這筆冤枉錢，但對方態度更堅決：不交這150元，就別想拿機票，這是南航的規定，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南，又帶著幾個孩子，拖著一大堆行李，無奈，我們只得當了一次冤大頭。

　　準時起飛，難

　　1月27日晚18點，我們拖帶著孩子進入海口美蘭機場。在人如潮涌、喧鬧嘈雜的候機廳等待了近六個小時后，按登機牌上指定的登機口排隊，卻被煩躁的機場人員一把推開：先靠邊站！到了登機時間卻不能登機，并且沒人告訴這是怎么回事。直到23：44分，機場廣播才通知，我們一行乘坐的本應在23：00起飛的南航CZ8330航班推遲至23：55分起飛。但直到1月28日零點17分，我們也未能登機。這時，機場又廣播通知：由于機械原因，CZ8330航班取消，旅客先在大廳等候。這時，候機大廳人頭攢動，擁擠混亂狀態很像火車站。20多分鐘過去了，南航和機場方面沒有任何人主動和我們解釋或聯系。由于得不到航班何時起飛、究竟要在候機廳等多長時間的答復，更由于機場和南航工作人員的惡劣態度，CZ8330航班的一些乘客幾次與他們發生激烈爭吵。在乘客的強烈要求下，1月28日零點50分左右，南航方面終于答應盡快為乘客安排住宿。在顛簸了半個多小時后，我們終于被拉到市區的一家賓館。服務員打掃完畢，已是凌晨2點15分。換句話說，從我們進入美蘭機場到此時，足足被折騰了8個多小時。1月28日清晨6：36分，我們一行被從朦朧中叫醒。南航通知：航班可能是8：30左右起飛。由于住在一個賓館和樓層，乘客中有不少孩子，加上協調不力，直到9：35左右，最后17名乘客才驗票過關，準備踏上CZ8330航班的舷梯。但由于有人散布這17名晚到的乘客每人獲得了南航方面1000元的好處，航班上一些情緒激動的先到乘客堵住了舷梯門，拒絕這17名乘客登機(見上圖)。幸虧有一年長女乘客幫著說合，經過20多分鐘的僵持，拒登事件才算結束。28日10時許，在晚點了11個小時之后，CZ8330航班終于起飛了。看著手中的手寫無價機票，我們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討個說法，難

　　從1月28日到2月3日，我們先后多次詢問南航河南分公司有關人士。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和《價格法》，商品和服務應當明碼標價。《中國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國內運輸規則》和2003年4月16日公布的《中國民航國內航空運輸價格改革方案》也明確規定，機票必須明碼標價。南航河南分公司企管部副主任袁書霞稱：包機機票上不寫價格，是南航總部根據國家民航總局的指示細化的，是根據民航總局的有關文件出的。對此解釋，河南省力點律師事務所律師王軍權認為：企業內部的規章制度，只對內有約束力，若與國家法律相違背，則沒有效力可言。

　　無價機票是否會造成稅收流失？袁書霞表示：旅行社包機時，已經交了稅，不會偷漏稅。“這種說法值得推敲”，鄭州市地稅稽查局有關人士認為，在航空公司向包機公司或旅行社提供包機服務和包機公司(或旅行社)向乘客出售機票過程中，整個繳稅內容由兩部分構成。首先，作為飛機的所有方，航空公司應按交通運輸業稅目和3%的稅率繳納稅款。而包機公司在向乘客出售了機票后，應以其機票銷售的總收入減去支付給航空公司的包機費用，依據其差額按5%的稅率(服務業代理稅目)納稅。如果包機公司(或旅行社)對乘客進行的是包括機票在內的多項服務的項目銷售，還應將機票收入之外的其它收入計入納稅范圍。而這一切，均應以包機公司(或旅行社)與乘客之間的結算憑證為納稅依據。如果雙方之間沒有任何結算憑證，就沒有任何計稅依據，客觀上有可能造成稅收的流失。

　　根據2003年4月16日公布的《中國民航國內航空運輸價格改革方案》規定，航空企業的國內機票價，打折的上限是上浮25%，最低下限是六折，并且要明碼標價，明折明扣。但南航河南分公司南航河南分公司營運部經理王偉說：民航總局對包機上限有不得超過正常票價20%的界定，下浮可以自主定價，并無下限。后來又稱：民航總局對包機的價格操作沒有特別的規定。民航總局的價格監管并不是完全的、百分之百的，在國內一些航線上有一些突破，目前都在操作。比如春節期間，北京至海口的機票價格一天一個價，最高賣到了7000元，而且非常火爆，而其平常的正常價格不足2000元。鄭州的價格遠遠低于北京，這是一個市場接受度的問題。河南力點律師事務所律師王軍權認為，這樣的解釋站不住腳，也沒有法律依據，因為機票價格并非企業自主定價范疇內的市場調節價。國家三令五申不允許采取暗扣、回扣及采取贈免費機票方式變相降低機票價格，進行不正當競爭，即使對有權享受優惠的教師、學生或幼童，也規定了具體的優惠幅度，且要求在機票上標明優惠幅度及優惠價格。在1月30日下午南航與我們會面時，南航河南分公司來了5名代表。我們發覺，其中一位女士的真實身份并非南航工作人員，而是河南某新聞單位的工作人員李某。在會面結束后，李某對我們說：“我看這個事你們也不好做啥文章。民航總局不讓機票隨便打折，但暗地里，哪家航空公司不是這樣？如果你們真能把這問題反映出來，引起國家民航總局的重視，真正整頓好機票價格市場，我就真服了你們！”

　　想要知情權，難

　　鄭州到海口的全價票是1580元。但在我們取機票的售票點鄭州熱島風情旅行社，鄭州到海口的最低價是750元/人。不知道熱島風情旅行社是否包了機，但可以推測的是，包機價格應該更低，他們才有利可圖。即使就按750元/人計算，折扣已經是全票價的四七折。如果以此價格包我們一行乘坐的飛機，按最少滿員136人計，需款10.2萬元。而賣給我們的機票(蓋有“中國南方航空公司(25)”的印章)價格是單程1090元/人(即六九折)，如果所有機票都以同樣的價格賣出，全價為148240元，包機的單程差價是4.6萬多元。

　　我們聽海南一家旅行社的人介紹，以往包機價格為每小時1.8萬元。鄭州到海口飛行2.5小時，即便按3小時算，也就是5.4萬元。如果用148240元減去5.4萬元，包機者賺取的差價就是9萬多元。

　　春節前有些旅行社在報紙上反復做廣告，元月10日之前報名參加海南雙飛五日游的價格僅每人1580元，要知道，這是到海南的全包價，如果扣除在海南的食宿交通等費用，事實上，鄭州至海口雙飛的包機機票價格又能是多少呢？

　　一方面國家對機票價格有最低下限的規定，并且，受國際燃油價格的影響，民航總局還允許2003年12月15日后機票漲價3%；另一方面春節期間客源充足，機票異常緊張，但為什么航空公司卻愿意以如此低價向外包機呢？作為消費者，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曾試圖看看那份與我們合法權益相關的包機合同，但遭到拒絕。南航河南分公司相關人士稱：包機合同是企業的商業秘密，不能隨便往外傳真。這使我們無法了解更多有關包機的真實情況和內幕。但我們有理由對南航的做法，提出我們的疑問：在紅紅火火的春節黃金周里，一邊是旅客出行機票吃緊，一邊是旅行社的包機上無價機票滿天飛，南航和機票代理商為何不惜違反國家法規政策并且那么理直氣壯？航空企業是賺錢了還是賠錢了？國家稅收是否流失了？黃金周混亂的機票價格到底肥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