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興東北的戰略后，省外資本，境外資本正在對東北三省形成一輪新的投資熱。但在發生過仰融、楊斌案件后的東北，以民營為主的外部資本如何才能對東北政府減少戒備心？

　　從哈爾濱香格里拉酒店的房間向南望去，王昌達能清晰地看到一個廠區里漫天的煙塵和開動的火車。1年半前，這幕情景讓他覺得新奇和意外，當時王昌達是代表上海愛建集團到哈爾濱考察項目。他看到的這個工廠就是哈爾濱車輛廠。

　　瀕臨松花江，與著名風景區太陽島隔江相望，車輛廠的廠址是哈爾濱市最黃金的地段之一。該廠的歷史可以和它所在的這座城市相提并論，1898年開始建設的車輛廠至今已經超過百年。

　　“這塊地增值的潛力是巨大的。”王昌達認為。而當年的那一幕最終吸引了上海愛建集團對哈爾濱市近百億元的投資。

　　盤活東北的新路徑

　　2001年1月開始，哈爾濱市政府開始和車輛廠談遷址的問題。在和車輛廠洽談遷址的同時，就開始了招商工作。

　　由于土地總價太高，哈爾濱一連接觸了137家企業都沒有結果。就在開始考慮將這塊土地分割拍賣的時候，哈爾濱市市長石忠信于2002年5月來到上海愛建集團，雙方一拍即合。為了得到這塊土地，上海愛建付出了包括車輛廠搬遷費用和土地出讓金在內的27億元。加上一期建設的投資，愛建目前在這個項目上已經投入了32億元，預計這個項目的總投資將在100億元左右。

　　上海愛建的進和車輛廠的退，昭示著盤活東北老工業基地的一條可能路徑。

　　從房地產商的角度，上海愛建在哈爾濱投入巨資看重的是巨額的回報。王昌達(現哈爾濱愛達投資置業公司總經理)對記者說，如果在上海能拿到100萬平方米瀕臨黃浦江或蘇州河的土地，利潤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但在上海這樣的地段已經沒有了，哈爾濱的現狀和發展前景讓他們相信，在這里投資是有利可圖的。

　　王昌達希望用上海地產理念整合哈爾濱的資源，他們在哈爾濱提出要在哈爾濱打造新商務中心、新休閑中心和新的生活中心。

　　如果王昌達的想法能夠成真，哈爾濱無疑將受益匪淺。其實，就目前而言，哈爾濱政府已經從這次交易中受益，支付給車輛廠的搬遷費用是17.8億元，將地皮買給上海愛建的價格則達到了27億元，一下子從中拿到了將近9億多元。

　　而對于車輛廠這個“半死不活”的百年老廠而言，搬遷則意味著一次機遇。車輛廠黨委書記叢德斌告訴記者，搬遷后的車輛廠將進行減員增效改革，辭退冗員。

　　現在，原車輛廠100萬平方米的土地已經被上海愛建開發成了一個名為“愛建濱江社區”的綜合商務住宅。

　　外部資本的愛與怕

　　“企業家需要用‘利’來導”，北京中關村科技發展(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總裁段永基在2003年12月召開的一次民營企業家和遼寧省領導的見面會上強調了這個字。在“東北振興”的戰略中吸引外部資金，東北已經具有了很多“利”的優勢。但是很多企業家還是顯得顧慮重重。顧慮的根源是他們既愛政府又怕政府。

　　王昌達坦言現在他們是屬于愛政府那類的。上海愛建在來東北之前，對當地的投資環境確實心存疑慮。最后之所以決定進來，主要是因為這個項目是市長親自出門招商引進的，事實上，這個項目確實得到了當地政府的“關照”。從石忠信初次接觸愛建到項目正式開工，只用了不到5個月的時間，一系列復雜的審批手續都是一邊建設一邊辦理的。

　　項目投入額足夠大，就會引起當地高層領導的重視，和領導的政績掛起鉤來，出現問題可以直接找高層領導溝通。愛建其實是將寶押在了當地領導個人身上。

　　但并不是每一筆進入東北的投資都能得到當地高層領導的垂青，反而政府強大的有形之手往往讓外部資本手足無措。

　　蘇寧電器，這家江蘇知名的民營企業，在進軍東北的過程中就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蘇寧電器集團副總裁孫為民說，在沈陽的連鎖店即將開張之際，蘇寧找到當地的一家影響力很大的報紙要求投放廣告，但這家報紙以蘇寧在當地的競爭對手是該報的客戶為由拒絕刊登。最后，蘇寧動用了中國工商聯的關系，才“終于把錢花了出去”。

　　2003年12月，某知名企業家在東北對本刊講了一個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他在1996年至1997年在遼寧省做過一個1600萬的投資，與本溪某集團合作。據他描述，這個集團是當時的遼寧省財政廳下屬的公司，后來雙方的合作很不愉快。由于對方違約，雙方打了長達5年多官司，至今仍然沒有解決。這個企業家心有余悸地宣稱，如果政府這只“有形”的手還在市場“無形的手”面前發揮很大的作用，他是不敢再來東北投資的。

　　事實上，在發生了仰融、楊斌的案件后，很多企業家在投資東北的問題上有了憂慮。2003年12月遼寧省主辦的“東北振興戰略國際研討會”上，東方集團董事長劉永行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東北政府不轉變自己的觀念，以市場機制的思路處理和企業的關系，誰敢來東北投資？

　　東北拿什么吸引資本

　　歲末年初之際，借著各種論壇、研討會頻繁召開的機會，東北三省的領導們都抓緊時機推銷自己。吸引外來投資也被東北的官員們列為了2004年優先要考慮的問題。

　　在12月20日至21日召開的黑龍江省經濟工作會議上，省長張左己提出，2004年黑龍江要突出抓好民營經濟、招商引資和大項目建設這三個薄弱環節，堅定不移地狠抓民營經濟。黑龍江將2004年定位為招商引資年。

　　在吸引外資方面，遼寧在東北三省中顯得最積極，2003年11月份在香港舉行的招商會上，遼寧省共拿出63個大項目，投資總額245億美元。

　　但政府在招商中的越位問題，仍很突出。東北三省的政府目前仍在招商引資的談判中親自上陣，而招商引資以企業為主體，企業自求發展、自主引資、自負其責，真正成為利用外資主體的這一轉變體現得并不明顯。

　　“東北給外界的印象是政府主導的市場，不是企業家的市場。”萬盟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巍這樣表示。

　　投資者為什么要投資？歸根結底是對投資的收益有一個良好的預期。這之中最根本的預期就是產權的預期，也就是說自己的投資收益能歸自己所有。

　　“任何投資都會有風險，但是投資者不應該承擔產權的風險。這是我們最擔心的。”一位企業家說。而目前這一點正是外部資本考慮落戶東北時第一個要面對的問題，先“開門迎客”然后“關門打狗”的情況，在東北并不少見。

　　針對這一情況，遼寧省省委書記聞世震承認，過去政府觀念不是很適應市場經濟的發展。但是此次“振興東北”給東北政府一個反思的機會，關鍵就是觀念的改變。遼寧省將努力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防止“強勢政府”這只有形的手繼續發揮作用，而是依法辦事，將“人治”變成“法治”。

　　作者李楠 劉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