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幸--我從不懷疑中國的必然崛起
本報記者符定偉
江蘇泰州報道
在眾多的家電企業的老總里,陶建幸是比較低調的人,這位春蘭集團董事局主席兼CEO的言行有些“另類”。
當別人大張旗鼓上家電的時候,他提出家電業會很快成為“雞肋”,轉而進軍汽車業。當他在卡車領域收獲了一輪又一輪之后,更多的家電企業才如夢方醒,跟著他跑進汽車業。
2002年,陶建幸宣布春蘭不只是家電企業,這成為該年度春蘭最大的新聞。他說:“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上,現在的春蘭都不能完全叫作一個家電企業,春蘭的家電公司是家電企業,但春蘭集團不是。”他的底氣緣自此時的春蘭已基本完成多元化戰略的構建:卡車的產銷量已入全國三甲,電動自行車也在2000年底投產,新能源產業亦初具規模。在他的名言“農民能生產的東西,我們不干”的背后,是他的投資理念:技術和投資門檻。
整個2003年里,作為中共十五和十六屆中央候補委員,陶建幸基本沒有接受媒體的訪問,就在今年快結束的12月23日,陶接受了本報的采訪。
春蘭的“西瓜效應”
《21世紀》:今年以來,一些家電企業開始轉向汽車業,而春蘭早到上世紀90年代中期就進入汽車行業,當時你是如何有這個“先知先覺”的?陶建幸:家電業興盛的時候,大家都賺了錢。如果別人賺了一桶金的話,春蘭就是賺了10桶,而且是連續賺了6年,但是金子不是永遠挖不完的。1993年,當家電業還方興未艾時,我們開始討論出路問題,因為我們當時意識到,要不了幾年,家電業就會成“雞肋”。按照國外家電市場的發展情況,彩電價格會下降,接著會是洗衣機、冰箱,現在空調的價格也在大幅下降。
目前,春蘭的財務已經多元化,其他產業的利潤已經大大多于家電,這樣我們就有精力反撲家電。明年12月,我們準備再上一個300萬臺新的空調工廠。這是我們所說的“西瓜效應”,也就是說,今年西瓜好賣,大家都種,明年就過剩,而等到大家都不種西瓜的時候,西瓜價格就上來了。
這里面有三個問題。第一,衰落下去的產業,你不要指望它成為公司的增長點,這是前提;第二,利潤很少的行業要靠規模;第三,我們現在可以騰出手來,花很少的精力,但收益尚可。我們的原則是,收回投資,略有利潤。我們的低端產品,保留著,但限制它的量,主要的戰略不變。這實際上有點模仿歐美目前的作法。
《21世紀》:當時春蘭進入汽車業,為何不上轎車而是選中了不時髦的卡車?
陶建幸:首先,當時汽車業的格局是“三大三小”,春蘭要上轎車的話必須曲線救國,投資量要上百億,付出的代價太大,目錄不容易上,這是國家政策限制;第二,大家都想干的事我就不想干,這是我長期股市操作的經驗。現在看來,如果說當年的彩電、冰箱企業撈到第一桶金的話,現在投資轎車的國內資本,除了國家保護的三大汽車集團,都沒有撈到錢。轎車的價格還在急劇下降,進入轎車的國內資本,還沒形成規模,便淪為外國品牌的加工者。而投資卡車,一方面是這個領域競爭不激烈,投資強度不大,只有轎車的五分之一。另一方面,外國品牌基本沒介入。這是天賜良機,為何不干?于是我們避實就虛,一上卡車第一年就賺錢了。當一汽二汽意識到卡車市場想回頭時,他們已被轎車拖住了。
中國必然崛起
《21世紀》:你覺得中國各行業發生了哪些變化,哪些競爭是想像中的,哪些變化是沒想到的?
陶建幸:加入WTO前,我參加了一個高層論壇,當時大家比較擔心的是農業問題,我認為恰恰相反,中國歷史上最強大的是農業,農民中蘊藏著巨大的力量。中國的農業采用傳統的技術,但是農民的學習和模仿能力很強,一旦農民走向世界,他們的能量不可忽視。現在,市場上有很多高檔水果,我以前認為是進口的,實際上不是,是中國農民生產的,只不過是打著進口的牌子。
《21世紀》:中國制造業目前對出口越來越倚重。零售巨頭的吃貨能力很大,但它們的砍價能力也很強,它們往往擠掉制造商的利潤,中國的制造企業應如何應對?
陶建幸:工廠與下端的銷售商有三種方式:第一種如沃爾瑪、蘇寧等,將來會成為主流渠道;第二種是一些大的公司,帶技術和品牌指定生產;第三種是直銷。
銷售商壓價始終有一個前提,如果這個貨誰都能生產,它就有資格壓價,但如果這個貨別人不能生產,只你一家,它就沒法壓價。我的觀點是,凡是農民能做的我們最好不要做,我們要做一般人不能做的,這是大企業應該考慮的問題。
這是我們常說的兩個門檻:技術和投資門檻。比如彩電,我們不做,因為技術和投資門檻比較低。在市場饑渴的時候,這類技術要求不高的產品可以生產,但當市場達到平衡的時候,不能再生產。
《21世紀》:日本人最近提出要振興制造業,他們的策略是把工廠往中國和東南亞遷移的同時,保留品牌尤其是核心技術,他們認為這樣肯定能打敗中國制造業,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陶建幸:不能這么說。在低端產品上,中國人還是有市場。日本制造總要往高端走,因為他們的成本更高。市場總會形成高、中、低不同的層次。
但是,如果中國制造的技術始終停留在低端,你會發現成本受不了。制造業的發展基本上走的是從美國到歐洲到日本再到中國的過程。中國的家電業早幾年喊要突圍,實際上是核心技術沒有,目前,很多企業開始行動了,比如,中國對通訊技術的支持。再如顯像管,一些企業通過合作引進顯像管技術。
《21世紀》: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產權改革時,有16字方針(歸屬清晰、權責明確、保護嚴格、流轉順暢),你能否談談對此的理解?
陶建幸:這個問題,我與很多國外的企業家交流過。GE的前總裁杰克·韋爾奇在企業的股份趨向于零,他基本沒有GE的股份,這與我們大張旗鼓說企業領導人要持股恰恰相反,而一些家族持大股的企業如洛克菲洛,現在情況并不好過。
問題是,杰克韋爾奇沒有企業股份,為何還會拚命干活?因為他解決了分配問題。韋爾奇在GE的收入每年約4000萬到5000萬美元之間,這解決了積極性問題,這不一定要控制股權。我一直認為大企業與小企業是不同的,小企業的經營者要控股,這才能解決船小好掉頭的問題。大企業要解決的是分配問題。在這個問題上,中央是堅定不移的,而且堅持調控二次分配,而不是一次分配。
我認為,股權不是主要問題,國有企業的改革關鍵是人才的選拔,要有詳細的標準,而且要解決好分配問題。
《21世紀》:“搞錢”的觀點涉及到一個問題是國家的金融安全。現在爭論比較大的是,中國的金融市場要不要放開,放開的話存在風險,但是不放開靠我們自身的力量很難把中國的金融做強,對此,你是如何看的?
陶建幸:一定要開放。現在對經濟全球化有質疑,主要是擴大了貧富差距,但是經濟一體化帶來了發展,就像中國的改革開放一樣,造成了一定的貧富差距,但中國得到了大規模的發展。
《21世紀》:您怎么看外界的一個觀點是,21世紀將是中國的世紀?陶建幸:21世紀的世界格局中,中國一定會起很重要的作用,但能不能成為中國世紀,我不敢說,這有幾個指標:
一個是GDP,我們GDP的總量現在是世界第五,但人均遠遠落后。要記住不能用我們的將來與美國的現在比。中國能不能達到這個水平,要有一個漫長的過程。
第二是中國人的整體人文水平,包括教育水平、道德水準等。這要有一個綜合的系數,比如我們受大學教育的人口比率。
第三是科技競爭力。我們技術的基本水平要達到一定的程度。
這些數據算出來后,我們才能說是不是中國世紀。但是中國作為大國的崛起,我一點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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