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龍壩機輪停轉
2003年10月14日,由于所有過水發電設備被嚴重腐蝕,歷經多次大修更換無濟于事,中國最早的水電站——云南華電石龍壩發電廠宣布停產。廠長嚴思康扼腕痛惜:這座集文物、教學、旅游、發電為一體的綜合性電站,90年來不廢不衰,沒想到會在2003年的幾個月中設備癱瘓、大壩將傾。
這座理應得到禮遇的水電站始創于光緒三十四年,即1908年,位于滇池惟一的出水道螳螂川上段,距昆明市區70余公里。螳螂川由平地哨經滾龍壩至石龍壩一段,坡陡流急,落差30余米。當時,法國垂涎云南水力資源,以滇越鐵路通車用電為由,要求在螳螂川上游修筑電站。滇省當局以利權所在未允,并策謀自行創辦。無奈官方存銀不足,遂由商會牽頭,通過民間集資組建“商辦耀龍電燈股份有限公司”。全套設備向德商購買,施工不避風霜,日夜兼程,裝機兩臺,各240千瓦,僅一年零九個月便竣工發電,送電到昆明市區。
石龍壩水電站開創了中國水電建設的先河,被尊奉為中國水電站的鼻祖。它同時被當作一部愛國主義、抵制外來侵略和掠奪的活教材,為研究中國近代工業發展史提供了彌足珍貴的實物資料。古老的德國西門子發電機組和一臺奧地利伏依特水輪機一直運行良好,90年間從未進行過大修,誰也沒想到,它們會在2003年突然掉了鏈子。
2003年12月16日,記者在石龍壩發電廠看到,由于電力供應緊張,一車間的2號發電機在更換了一個價值3.2萬元的水輪后重新運轉起來。不過,更多的設備仍在維修之中。車間里堆放著剛剛拆卸下來的受損發電機轉輪,銹跡斑斑的金屬葉片已經身首分家。據廠長嚴思康和副廠長田井華介紹,整個電廠僅發電量損失就達到220多萬元,而設備維修費用將高達500多萬元,電廠經營早已入不敷出。
污染原因求證
對石龍壩歷史充滿自豪的田井華說,進入2003年以來,發電機轉輪兩三個月便要更換一次,不銹鋼閥門更是一兩個星期就換一次,輔助設備和引水管也受腐損壞。更可怕的是,水電站的引水渠、攔河壩、進水壩等同樣腐蝕嚴重,出現大面積滲漏,被腐蝕出的大洞竟然能容一人鉆入,大部分廠區被泡在水中,電廠面臨著垮壩危險,生產設施、人員安全受到極大危脅。
我們簡直是在用重酸發電啊——田井華說——自2002年以來,螳螂川上游4家生產氟硅酸的小企業排出的污水,使電廠遭到滅頂之災,導致今年有史以來第一次全面停產。他們對上游污水水樣進行化驗分析,發現這些污水每毫克氟離子含量高達38.8摩爾,氟離子含量過高導致水的PH值降低,僅為3.25,而正常河水應為6-8。
廠長嚴思康說,受害的不僅僅是電廠,附近昆明鋼鐵總公司的設備以及方圓幾公里內的十多個村莊均深受其害。螳螂川是當地農作物灌溉的惟一水源,由于河水嚴重污染,農作物大片枯萎,魚塘絕產,大批耕牛也因蹄子遭污水腐蝕后受傷、死亡。
記者沿螳螂川上行,發現被石龍壩發電廠指控的四家企業均已人去廠空,大門緊鎖。而據昆明市西山區環保部門說,這四家企業——昆明海口耀華化工廠、昆明海口中莊化工廠、昆明俊博化工廠、昆明海口宏寶磷肥廠——均已經過有關部門審批,并且從2000年1月1日安裝使用污水處理設備,做到了達標排放。據稱,上述四家企業均是昆明市、西山區環保部門的重點監控對象,西山區環保監察大隊的執法人員每個月至少有一次對上述企業的排污狀況進行檢測。
石龍壩電廠顯然不能接受上述四家企業“達標排放”的說法。田井華說,環保部門只在白天工作,對在8小時以外的偷排廢水或不正常使用排污設備的行為,防不勝防,很難監管。他們已經向上述四家企業提出了198萬元的索賠要求,并向云南省環保局、省人大常委會環境與資源保護工作委員會遞交了報告。云南省環保局指示昆明市環保局組織調查組進行調查。
昆明市環保局有關人士說,調查組在查看了石龍壩電廠設備受損程度并現場調查企業排污情況之后,對電廠設備受損原因“暫未得出明確結論”,但不排除少數工業企業擅自閑置或故意不正常使用水污染處理設施偷排廢水的可能。他們曾經在2003年3月發現并懲處了昆明海口耀華化工廠、昆明俊博化工廠、昆明海口宏寶磷肥廠不正常使用水污染防治設施外排廢水的行為。不過,昆明市環保局在調查報告中的措辭留有余地——“由于企業的違法排污,加劇了螳螂川水質的惡化,對電廠設備存在一定的影響。”
另一種解讀
值得關注的是昆明市環保局的另一種說法:2003年年初,由于滇池中灘閘未開閘放水,石龍壩電廠發電用水主要為上游工業生產外排廢水和生活廢水。根據昆明市環境監測中心提供的2003年螳螂川枯水期(3、4月)、豐水期(7、8月)水質監測情況,4月份螳螂川石龍壩斷面水體中PH值及氟化物出現異常,對環境危害較大,在其它月份監測時水體中PH值及氟化物均未超標。螳螂川水質總體評價為劣V類水,由于水質較差,難免會對電廠生產設備造成一定的損壞。
云南省環保局表示同意昆明市環保局“電廠設備受損原因有其復雜性”的說法。但田井華認為,如此含混的處理意見等于為地方保護主義開了綠燈,由于受到利益驅動,那些目前處于停產狀態的氟硅酸生產企業難免鋌而走險,卷土重來。“其實,我們知道這些企業砸鍋賣鐵也賠不起電廠的損失,我們現在最大的愿望只是把這些有鄉鎮干部股份的廠子徹底關掉。”田說。
但是,假如真如昆明市環保局所說“石龍壩電廠設備受損原因有其復雜性”,那么這個“復雜性”具體是指什么呢?假如滇池中灘閘開閘放水,石龍壩電廠就能避免類似結局嗎?
必須承認,滇池周邊工業污染源達標排放后,由于部分企業設施運轉不正常,穩定達標波動較大,反彈現象屢禁不絕,這必然會在相當程度上影響螳螂川的水質。但更重要的是,石龍壩電廠作為以滇池為調節水庫而興建的引水式水電站,必然要長期受到滇池水質的影響,而面積為297平方公里的滇池長期以來一直如同一個巨大的化糞池,被認為是患有“生物癌”,年年治理,經費必鉅,但因其屬半封閉性湖泊,沒有大江大河導入,因此缺乏充足的潔凈水對湖泊水體進行置換。堅固的防浪堤也切斷了滇池與陸地的天然聯系。而滇池惟一的出水通道螳螂川之上,橫亙著包括石龍壩在內的諸多閘壩,破壞了湖泊的自凈能力和生態系統的完整性。
這種累積型水污染的影響對電廠的破壞性有多大?這應該由專家去回答。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工業歷史在石龍壩就出現了一種因果報應,或者是陷入了一個奇特的怪圈而不能自拔。
據悉,德國西門子公司曾兩次前來石龍壩電廠,要以重金買回他們的發電機。但石龍壩電廠同樣會把它們當作“文物”,開價極高。不同之處在于,我們會一直讓“文物”們為我們發電,直到它們徹底死亡——遺憾的是,即便這樣我們也未必能看到那個真正的癌瘤。
有大量的證據在支持石龍壩電廠對上述四家企業的指控,但是我們也要想一想,如果沒有上述四家企業,石龍壩水電站還能安全運行多久呢?任何事物的變化都有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而所有的人造水壩終將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然后被廢棄。現在,整個人類社會的生產力水平已經出現飛躍,生產與生態的關系更加復雜,如果我們還停留在對農耕社會水利遺產的暴飲暴食上,結果會好得了嗎?
2003年水壩憂思
三峽截流蓄水發電
2003年6月1日,三峽水庫下閘蓄水。7月10日,三峽工程裝機容量70萬千瓦的2號機組率先實現并網發電。怒江水壩遭質疑
2003年8月14日,云南省怒江州完成的《怒江中下游流域水電規劃報告》通過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主持評審。該報告規劃將在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三江并流”(指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三條大江)中的怒江建設一個兩庫十三級水電站。該方案遭到一系列專家反對。
保衛都江堰
四川省都江堰管理局擬在距離都江堰水利工程魚嘴分水堤1300余米處修建高約23米、寬約1200米的楊柳湖水庫大壩。該水庫距離世界遺產核心區350米。修壩計劃后來遭到一系列專家反對。2003年8月29日,四川省人民政府召開常務會議,徹底否決了已經規劃的楊柳湖電站建設方案。三門峽水電站的未來
2003年10月31日,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院士張光斗發表言論,把今年夏季渭河流域發生嚴重洪災原因的矛頭直指三門峽水電站,再次引發關于三門峽水庫的未來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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