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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覃里雯
from北京
你可以選擇一個晴朗的清晨，乘車從亞運村陽光廣場出發，在每分鐘向南移 動一米的車流中，向窗外觀望。
閃閃發光的飄亮廣場和北辰購物中心像巨大的鯨魚吞吐著孜孜不倦的顧客，他們在遍布全球的圣誕歌聲中受到催眠，瘋狂購物。10年前，慶祝圣誕節仍然是怪異的，在某些高校中甚至受到禁止，而現在，它成了零售業、餐飲業和旅游業的重要刺激力。但是，你盡可以低估圣誕節對中國流行文化的影響，它帶來了一大堆興奮而空洞的消費符號。
北辰旁邊的國際公寓里，來自韓國和日本的商人帶來了不菲的投資，為這里的超市帶來了刺身和芥末，還有在商場貨架上占據顯著位置的日韓劇DVD。這些大多喜氣洋洋、簡單輕松的電視劇具有亞洲文化的顯著特點，引導城市青年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保持良好的心態和傳統美德。然而隨著傳統人際關系被現代建筑、工作和生活方式割裂，電視劇的引導效果顯得脆弱不堪。
在右邊還有在嚴重的污染中變得骯臟的奧林匹克體育中心，稍遠一些，是正在興建的奧林匹克公園，它許諾著未來至少4年內的一筆巨大投資，以及這個城市景觀的持續變化。
和北京的每個角落一樣，這條路上可怕的污染和擁堵狀況必須被改變，否則2008年的盛會將變成一場盛大的尷尬。造成這個現狀的是中國汽車業的快速增長，2002年汽車產量較2001年增長率超過50%，2003年的增長率有增無減。汽車和房地產拉動了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以及對能源的驚人胃口。10年前，中國由一個原油出口國變成一個進口國，現在它已經是世界能源消耗大國，從今年夏季開始，一系列能源緊缺的跡象在中國各地的城市出現，大中城市里的人們重新體驗了多年未遇的停水停電的艱難。對能源的渴求直接牽動了中國外交的主干神經。
在奧林匹克公園和沿途的樓盤廣告上，你看到許多重疊的民工的身影，他們漸漸成為中國媒體的一個中心話題。他們的年薪也許只相當于一個外企公司秘書的月薪，但是，由于城市尚未給他們提供一個永久的位置，目前還沒有百分之百的保障能讓他們在年末拿到微薄的報酬。拖欠的薪水數目如此龐大，以至于中央政府特別發出文件督促雇傭者按時支付民工工資。民工們和那些居住在城市地下室里的其他人群(這群人中包括一些剛剛畢業、希望逐步提高社會地位的大學生)一起，組成了另一個看不見的城市，它在等待中國逐漸走向一個更完全的文明社會，一個賦予所有職業以尊嚴和保障的社會。
這些民工直接聯系著中國廣大農村，他們像細小的溪流將城市的財富、信息和力量注入遙遠的、仍在為攀登上繁榮之階而奮斗的偏僻地區。在那里，一個城市孩子為電動玩具所付的錢可以讓一個鄉村孩子接受六年教育，改變整個人生……
在中國，沒有人談論延續性，它變成了另外的東西，無論是經濟、文化還是歷史。很快你就會看到被修整得過分齊整的元大都遺址，像所有在“保護文物”的名義下被徹底破壞的古跡一樣，只具有地理意義上的紀念價值。幾根纂刻著“大元盛世”字樣的難看石柱旁，幾個白衣老人在讓人鼻孔發黑的汽車尾氣中練氣功，悠然想象自己在吸入天地精華。古老的文明在頑強地尋找著延續的途徑，中國尚未與過去談和，它懸在陌生的過去和無數有待選擇的未來之間，像一粒棕色的硬殼種子，令旁觀者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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