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3年11月24日

　　地點：英杰交流中心新聞發(fā)布廳

　　主辦：商務部《WTO經濟導刊》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

　　2003年11月24日晚，在中國加入WTO兩周年之際，中國首任駐WTO大使孫振宇應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商務部《WTO經濟導刊》之邀，在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發(fā)表題為加入WTO后的中國的演講，并回答了部分北大學生的提問。演講部分內容摘要如下：

　　孫大使在演講中主要講了兩個問題，一是對于中國加入WTO兩年基本情況的回顧和總結；二是WTO新一輪談判的現狀和前景分析。

　　WTO成員對中國另眼相看

　　孫大使認為，對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從國際上來說，從WTO成員總體來說，是持積極的態(tài)度，歡迎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加入世貿組織以后，由于中國的地位的提高，經濟的快速發(fā)展，20年來以平均9%的速度在增長，各方對中國另眼相看。

　　說到對在WTO中的工作感受，孫大使說，中國加入WTO以后，參加會議有非常突出的感覺，盡管我們是新成員，但是人家不把你當成新成員看待，因為中國在世界的貿易當中所處的地位、你的影響，人們非常看重。在WTO，我們感受得是典型的文山會海，每天會議不斷。據粗略統計，一年下來正式的會議1600場，加上非正式會議、非正式磋商就不得了了，非常多，有總理事會，總理事會下面有三大理事會：貨物貿易理事會、服務貿易理事會，還有知識產權理事會。每個理事會下面有各種委員會，下面有十來個的，有四五個的。所有這些委員會，一年要開三到四次會，每次會兩到三天? 92;這是正式會議，還有很多非正式的磋商。所以會議是非常多。

　　再一個，文件多。每天收的文件就很厚一摞，工作語言就是法語、西班牙語、英文，我回國一趟再回到日內瓦，桌上的文件就是一大摞。

　　WTO開會也不是像我們開會，多邊的場合開會，愛聽就聽，不愿意聽秩序就沒法掌握，大家想干什么干什么，多邊的誰也管不著誰。在這種情況下，一般的發(fā)言，大家有時候可聽可不聽，但是一到中國發(fā)言馬上可以感覺出來，會場就靜下來，你說的一個字他都聽進去。所以，在WTO里邊，美國、歐盟、日本、中國、巴西、印度，這些代表發(fā)言，大家都很安靜、很注意聽。而且你代表發(fā)完言了，好多起來上廁所，該干嗎干嗎了，下面就不太注意了，所以我們在會場有這種感覺，中國由于在國際上的地位，經濟上的塊頭很大，我們在世界上的貿易，如果歐盟算? 68;個單位，我們是世界第四位，第四大貿易國。去年已經超過6千億，今年要超過6千8百億美元，這么大的貿易量，在人們的心目當中確實是不一樣的。

　　孫大使說，中國這么大的塊頭進來，進來以后人們總體來說是歡迎的，但是也還有一些國家，特別是一些發(fā)達國家，抱有很大的疑慮，他也不希望中國在WTO里邊作用太大，特別是不希望看到中國要站在發(fā)展中國家一邊，改變整個WTO力量對比平衡，這個他們是很擔心的。另外，他們也擔心中國加入以后，由于出口能量非常大，進出口貿易增長非常快，國內相對也感到受到一定威脅，所以中國威脅論還是很厲害的。不但發(fā)達國家對中國要提防，想辦法遏制你出口的勢頭，發(fā)展中國家也對中國這種增長勢頭也比? 39;擔心。所以中國加入初期，在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當中，也有這種論調，中國的出口搶了他們的生意了。中國由于加入世貿組織以后，投資環(huán)境有大大的改善，吸引外資方面，很多外資都被中國吸引過來了，在這點上他們也很擔心。

　　預想的沖擊并沒有發(fā)生

　　對于中國加入WTO后部分行業(yè)所面臨的沖擊，孫大使說：從我們國家來講，對加入WTO也有不同的看法，當然總體來說，大家認為從長遠看有利于中國的改革開放，加入WTO對中國長遠的經濟利益還是好的，有利于我們國家經濟的發(fā)展。但是也有很多人擔心，加入以后，會造成一定的沖擊，對于我們國內的產業(yè)會造成一定的沖擊，服務業(yè)、金融、保險、農業(yè)，都會造成一定的沖擊。

　　從加入這兩年的情況來看，這些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沖擊沒有發(fā)生也不是偶然，這里面還是有一些原因的。首先，我們所擔心的進口大量增長沒有發(fā)生。大家本來擔心農產品，如果我們加入世貿以后關稅大幅度降下來，我們降到平均16.8%，這已經很低了，在世界上平均農產品的關稅水平是2%，現在中國的農產品是16.8%，工業(yè)產品是16.3%。這兩年看來倒沒有發(fā)生什么大量的農產品涌進來，或者汽車，或者其它的商品大幅度的進入中國來。但是我們的進口是大幅度上升了。去年我們有很大幅度的增長，今天增長幅度更大，今年是40%，1到10月份增長40%，進口增長的速度大大超過出口的增長速度。

　　再一個關稅，大家也有一個擔心，我們的關稅是不是降了以后，國家的財政收入會減少，現在看來也沒有減少，關稅是降，但是由于進口量增長已經稅基大了，所以真正關稅收上來的也還是增長幅度不小。今年1 9月份把全年的關稅任務都完成了，稅基大了以后，盡管關稅降低了，但是關稅收入沒有減少。

　　當然進口沒有像我們想象的浮動那么大，還有一些原因。比如農產品，農產品進口除了大豆以外，這是我們國內需要的，其它的商品由于國際市場這兩年都干旱，國際市場糧價都看漲，糧價看漲以后，我們國內的糧價水平和國外的差異不太大，如果說國外糧食非常便宜，那糧食進? 75;壓力就很大了。因為國際糧價比較高，所以國內的進口商要進口糧食這個利潤不多，無利可圖，所以糧食進口壓力就比較小。這是從進口角度來說。從出口來說，我們總體來說，出口增長的勢頭還是不錯的。每年增長20%，今年增長30%，這個速度還是比較好的。

　　另外，從利用外資。由于環(huán)境改善了，政策也透明了，我們很多的法律法規(guī)進行了修改，所以環(huán)境更加穩(wěn)定了，對外商的吸引力也大大增加了，所以去年我們的外商投資全年是527億美元，達到最高峰，今年估計可能會和去年持平甚至還要多一些，所以整個利用外資也不錯。

　　現在大部分的外資在中國，根據英國的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他們調查的結果，在中國投資的70%的美洲公司，北美公司，80%的歐洲公司，90%的亞太地區(qū)的公司都是贏利的，這個很不簡單。外商投資到你這兒來，投資以后，不是投一個破產一個、投一個倒一個，投資以后都有利潤，這個對吸引外資吸引力非常高。估計在今后幾年，我們利用外資還會保持一個比較好的勢頭。

　　真正的挑戰(zhàn)在今后兩三年

　　孫大使認為，中國加入WTO時的擔心沒有發(fā)生，不等于說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不能說這兩年開局不錯，以后就沒什么問題了。加入WTO的真正挑戰(zhàn)，應該是在今后的兩三年，當然長遠看加入WTO對我們肯定是長遠的有利于我們改革開放，有利于我們經濟的發(fā)展，但是從中期來說，從今后這兩三年來說，應該說還面臨著嚴峻的挑戰(zhàn)。如果說應對不好，還會引發(fā)一些比較嚴重的問題。

　　一個從進口來說，進口雖然說這兩年我們沒有大幅度地進口一些農產品，或者是汽車，或者是其它一些大宗商品，但是今后兩年的壓力會非常大。我們的關稅降下來了，關稅降下來了，國內的貿易體制在改革，而且各類企業(yè)都有進出口權。將來三年過度期完了以后，各類企業(yè)，所? 77;的國營企業(yè)也好、集體也好、三資也好、個體也好，都有進出口權，只要有利可圖就可以進口，除了個別一些大的商品有關稅配額，還有一定國營貿易公司占的份額比較大，但是總體來說大家都有機會。這樣的話，進口中個別商品會出現失控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特別如果出現國內1644;國外差價很大的時候。

　　第二，從出口角度來說。這兩年的增長速度很快。但是預計明年會放慢。從一般的規(guī)律來講，出口連續(xù)以20%、30%的速度增長，總要有一天需要調整一下，所以明年出口很有可能要掉下來，這個是我個人的預感，什么都不發(fā)生也會有調整。而且明年出口退稅政策要有改變，降低了出口退稅的三個百分點，這三分百分點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大，但是對企業(yè)來說會有一個信號，對企業(yè)擴大出口的? 15;極性會有影響。而且我們出口退稅里面還有一個25%由地方政府來支付，過去100%都是中央政府拿錢，現在25%是地方政府拿錢。這個會影響到地方政府本身出口積極性。再一個，影響到沿海地區(qū)到內地去收購。到內地收購，以前收購完以后擴大出口，出口以后國家給補這個稅，現在如果出口了，這個稅75%是國家補，25%要沿海的政府補這個稅，這樣使得沿海政府不一定鼓勵企業(yè)到內地收購，等于稅退給內地企業(yè)但是負擔在沿海，這個會打亂過去很長時期的供應渠道，而且影響到國外的客戶，所以這些客觀上都可能對今后出口有一些影響。

　　所以，明年很可能出現的結局是，出增長速度放緩，進口可能在今年的基礎上還會增加。因為今年我們的糧食連續(xù)兩年減產，由于旱災，今年大幅度減產，這樣明年，不管國際糧價怎么樣，國內的需求還是比較大的，糧食進口有可能增長。再加上石油，不能不進，石油現在增長確ê54;國家需要，經濟增長都是8%、7%這樣的速度，原油要大量進口，今年可能超過1億噸，去年8千多萬，明年可能會多，原油進口肯定要增長。其它像鋼材、鐵礦沙，這種商品大幅度增長，棉花增長也很快。

　　從出口角度來說，我們還遇到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就是國外的貿易保護主義。國外的保護主義現在非常厲害。別看美國、歐盟整天講貿易自由化、開放市場，是講給別人聽的，讓別人自由化、開放市場、降低關稅，等到他們自己，就用各種手段保護他們的市場。由于中國現在出口? 83;頭增長非常強勁，他們的辦法很多，反傾銷，現在整個全市場反傾銷最大的受害者中國，對中國的案子是最多的，現在累計500多起。還有就是搞一般的保障措施，進口增長了，把關稅提上來，或者開始搞配額。還有這種非關稅措施，包括技術壁壘，包括動植物檢疫，非常嚴格的標準讓你出不去，用各種辦法限制我們的出口。

　　特保條款對中國出口不利

　　孫大使特別指出，中國加入WTO的時候，有幾個條款對我們是不利的：一個是在反傾銷的問題上，把中國作為一個非市場經濟國家。在判定反傾銷是不是成立的時候，在判定反傾銷浮動的時候，把中國作為非市場經濟國家，除非你能證明你在這個商品領域是市場經濟，否則按非市場經濟對待，搞一個第三國的成? 12;作為參考，很容易判定你是傾銷，很容易增收非常高的反傾銷稅，這個條款對我們是很不利，而且這個條款的有效期要15年，也就是說加入WTO后15年內可以用這個條款。

　　第二個對我們不利的條款是特殊保障條款，這也是對我們一種歧視的條款。WTO一般的保障性條款，任何一個國家，如果從世界各國進口的商品忽然猛增，對國內的經濟造成了損害，或者損害的威脅，這個國家就可以實施保障措施，這個保障措施是對所有的來源，所有的出口國來實施的。而特殊保障條款是專門針對中國出口的產品的。

　　第三個不利條款，就是紡織品的特殊保障條款，現在美國對我國出口的三個紡織品實施特殊保障，這是第一起。紡織品協定跟其它的協定不太一樣，紡織品的過去，發(fā)達國家一直對紡織品有配額限制，他們老講自由貿易，大家都要取消非關稅措施，紡織品就保留非關稅措施，而它? 40;配額要到2004年底全部取消，經過10年的過度，2004年底全部取消。在這個時候，它宣布紡織品的特殊保障條款，從2004年到2008年，他們都可以用紡織品的特保，如果從中國進口紡織品突然猛增了，就可以僅針對中國的搞一個增長的上限，根據先一年的進口實際加一個7.5%的增長率，所以這個條款對我們也是不利的。按道理關稅配額都取消了，中國就可以大量出口了，現在看來是利用特保可以遏制你。

　　還有一項對我們不利的措施就是對我國加入WTO的年度審議。

　　針對這幾個不利條款，我們采取了一些措施。對市場經濟問題，我們是跟他們各個主要國家，美國、歐洲，對他們的大使也好、代表團也好、企業(yè)也好，我們反復強調，這是非常不公平的，帶有歧視性的。憑什么中國是非市場經濟，為什么俄羅斯就是市場經濟，俄羅斯還沒加入WTO呢，它還不是WTO成員呢，美國、歐盟都承認它是市場經濟，而中國已經是WTO成員了，我們還是非市場經濟，這是什么標準？這完全是政治標準，就是政治因素在作怪。

　　關于特殊保障條款問題，我們現在的做法是，首先加強政府交涉，不管哪個國家要對中國商品使用特保了，我們就在北京、在日內瓦，還有在駐扎國使館三點同時交涉。通過這三個地方同時交涉，曉以利害跟他講，你這個做法第一，是違反WTO基本原則-非歧視性原則。第二，如果要一意孤行非得這么干的話，會嚴重影響我們兩國的經貿關系。

　　紡織品特保我們也是同樣做法，但是美國對中國三種紡織品設限，完全是大選的需要。下一步就是要和美國磋商，雙方進行磋商。起碼要磋商一個我們的增長幅度，因為相對來說紡織品特保只能一年時間，而且要保證我們前一年出口的水平，在前一年出口的基礎上加個7.5%，最低7.5%的增長率，這樣還有一個談判的余地。

　　國內要加強預警機制研究

　　孫大使認為，總體來說，對于明年的出口可能遇到的問題，我們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要避免出現價格猛降，數量大增的無序的競爭。

　　國內研究預警機制，不能像以前下一條死命令，要按照市場的規(guī)律管理市場。現在商務部等部門，在研究預警機制，就是把7千多種商品監(jiān)控，每個商品現在出口，對某個國家的出口增長怎么樣，價格水平怎么樣，如果增長超過30%或者超過50%，就得亮紅燈，必須把信息反饋給企業(yè)，這個商品要出毛病了，大家出口要注意一些。另外，價格如果降得幅度很低，也得事先打招呼，這種預警機制要完善。同時商會、協會這些中介機構也要發(fā)揮作用，出口數量掌握好，避免出現大量用特保、大量的反傾銷這種狀況。

　　過渡性審議問題不大

　　孫大使之處，對中國加入WTO后的審議，也是一個不利的條款。

　　在WTO里面，所有國家都有一個貿易政策審議，所謂貿易政策審議，就是對整個政策的透明度，你的政策是否符合WTO規(guī)則，要有一個審議。這個審議對歐盟大國兩年審一次，其它國家4年一次，其它更小的國家6年。

　　對中國除了貿易政策審議以外，對WTO履行承諾情況要有一個年度過渡性審議，這個審議一年一次，一直審8年，第9年停一年，第10年再一次，對整個履行WTO的承諾進行審議。而且這個審議跟其它審議不一樣，其它貿易審議只在總理事會，總理事會開會的時候兩個半天審一下就好了，這個過度審議每一個下屬委員會，18個委員會都要審，從9月中審到12月中，到12月25號今年的審議才能完成，這個對我們造成非常大的負擔。

　　第一年的審議中，美國、歐盟提出來，審議得按照貿易政策審議，人家提供書面的問題，你必須得書面答復。這個我們是堅決頂住了。你審議可以，開會可以，你有什么問題我會上和你討論，給你提供信息，不答什么書面的問題。因為具體的18條條款里，沒有寫中國要書面答復，他們就說，在貿易政策審議上都是書面答復的，我所有問題都書面答復。我們說過渡審議跟貿易政策審議不一樣，這個是只對中國的。所以我們只負責口頭答一下，不能提供書面的。

　　我們頭一年是堅決頂住，不能提供書面的，只能口頭回答。今年也是口頭回答，而且把審議的時間盡量縮短。去年農業(yè)委員會審議中國花了一個多小時，今年半個鐘頭，我們爭取縮短。別的國家都知道這個條件對中國不公平，大家都不參與，沒有什么人來，這個不利條款已經緩解? 02;，這個問題不成問題了。

　　參與爭端解決收獲不小

　　談到爭端解決機制。我們進入WTO以后，布什宣布鋼鐵保障措施提高30%，中國和歐盟、日本、韓國、瑞士、新西蘭、巴西等告美國，跟它磋商。

　　過去，我們雖然對DSU，即爭端解決機制，看了很多書，也有很多專家，但是誰也沒參加過爭端解決，具體的官司怎么打，誰也沒有經驗，我們一進去以后，我先跟著參加這個程序里面，哪些時候該遞什么文件，程序上哪天打什么，一清二楚。這對我們的人員是很好的學習機會。

　　盡管我們是第一次參加爭端解決，但是我們的陳述水平還是比較高的，專家組的主席跟我說，八個成員告美國，陳述寫得最好的，一個是歐盟的，一個是中國的，這個評價也還是不簡單的，當然我們聘的外國的律師事務所給我們準備的這些東西，開始還得聘，將來我們再培養(yǎng)自己? 40;人。當然這個經歷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陳述，我們的陳述是150頁，全是英文的，我們的陳述要超過所有其它的8家，其它的陳述都是150到200頁左右。超過我們，美國的陳述1千頁，也超過大家的。大量的工作帶來的最后結果還是不錯的，專家組看下來，基本上是美國敗訴，它又上訴，基本維持專家組的裁定，當然有兩個商品排除在外。

　　專家組的人一般都是外交官，也有一些過去的外交官，他們依靠秘書處。上訴機構這幾個絕對都是專家，資深的法律專家，所以在陳述的時候，在專家組陳述，專家組的組長很少問你問題，沒有抓那么深，到上訴機構就非常深了，都是非常有經驗的，問題都問在點兒上。

　　新一輪談判的背景

　　孫大使介紹說，與中國加入WTO應該說是同時的，多哈部長會議上正式起動新一輪的談判。這個起動最初的推動的是歐盟，到底為什么搞新一輪談判，WTO規(guī)則夠多的了。歐盟使勁推動，希望世貿組織應該繼續(xù)前進、繼續(xù)加強，進一步推動自由化，同時制定一些新的規(guī)則。所以新一輪的談判中，包括農業(yè)，農業(yè)的談判基本上是核心，很多發(fā)展中國家都很關注的，然后是非農業(yè)產品進一步降低關稅，進一步取消非關稅的措施。

　　再有就是服務貿易，進一步自由化。另外就是一些規(guī)則的制定，包括DSU怎么要修改。另外就是其它的規(guī)則，反傾銷、區(qū)域的合作等等。另外，知識產權保護，這里面包括地理標識等。

　　再有一個，新加坡議題，實際上是有關投資政策，有關競爭政策，還有政府采購透明度，再有一個貿易便利，這四個議題。這四個議題是在1996年新加坡的部長會議上曾經討論過的議題。但是這些議題，就這些議題制定新的規(guī)則，發(fā)展中國家普遍反對，因為WTO現在內容已經太多了，本來對發(fā)展中國家履行現有的規(guī)則都很吃力，再弄新規(guī)則發(fā)展中國家覺得不合適，多哈的時候沒有把這些最后確定，要坎昆部長會上定是不是發(fā)起這個談判。

　　農業(yè)是新一輪談判的焦點

　　孫大使說，中國加入WTO以后，面臨這些新一輪的談判，我們的立場基本上總體來說跟發(fā)展中國家立場比較接近。

　　孫大使說，在農業(yè)問題上，發(fā)展中國家最關注的是解決扭曲的農業(yè)貿易問題。

　　像出口補貼，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時候出口補貼是零，發(fā)達國家的出口補貼非常多。國內支持也是一樣，我們國內支持非常少，發(fā)達國家國內支持，據他們的一些非政府機構統計，發(fā)達國家對農業(yè)的支持、補貼一天10億美元，就是全年3600億美元，這個數字簡直是天文數字。它這個補貼這么多，自然要歪曲農業(yè)的市場，農產品價格肯定是很低的，這樣在國際市場上，在各個國家的市場上競爭力很強，發(fā)展中國家機會很小。

　　據統計，像歐洲花在每一頭牛上的補貼，一天是2美元，據說日本更高，7.5美元，補貼非常多。但是非洲現在很多國家，老百姓生存一天不到一個美元。

　　坎昆會議上，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的斗爭非常激烈，這個斗爭的核心一個是棉花問題，一個是農業(yè)問題，一個是新加坡議題。

　　在坎昆會議之前，有四個西非國家提出來棉花問題，要求發(fā)達國家首先把棉花的補貼全部取消，反對啟動新加坡議題。

　　對于新加坡議題，在坎昆會議之前準備的文件是兩種選擇，一種選擇四個議題同時起動，就是在坎昆做決定同時起動談判。第二種選擇，四個議題繼續(xù)澄清，不進行談判。發(fā)展中國家都是傾向于第二個方案，發(fā)達國家，特別是歐盟、日本推動馬上起動談判。在坎昆，在協調過程當? 13;，各方難以妥協，最后墨西哥的外長宣布會議結束。

　　WTO中的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

　　孫大使說，從坎昆會議看，發(fā)展中國家在WTO中的力量在加強，要改變過去那種在WTO中美國、歐盟說了算的局面。

　　在關貿總協定的歷史中，基本是美國和歐盟在主宰，很多的規(guī)則基本上傾向發(fā)達國家，他們最關心的事，就要大量的自由化，加速自由化的過程，包括工業(yè)品、服務貿易等。他們自己感覺到有點兒吃力的、需要保護的，就可以搞灰色區(qū)域，其它的配額都得取消，紡織品不行，紡織? 97;的配額保持到2005年；農業(yè)也是一樣，別的產品都要取消補貼，就農業(yè)可以保留補貼。像在烏拉圭回合，從貨物貿易擴大到服務貿易，擴大到知識產權，擴大到投資，這些擴大都是發(fā)達國家關心的，服務貿易大銀行、大保險公司、大的電信公司主要在發(fā)達國家，服務貿易開放主要是有利于發(fā)達國家z 90;

　　保護知識產權也是一樣，大部分的商標，知名商品、知名商標、專利、版權都在發(fā)達國家，而發(fā)展中國家只能是盡義務給他們提供這種保護。

　　投資也是一樣，與貿易有關的投資政策，是站在投資者的角度來看，集中保護投資者的利益。

　　在WTO，決策機制是大家協商一致，不搞投票。全體會議上一宣布，只要沒人說反對，就是協商一致，除非誰站起來反對。但是這種機制對美國、歐盟最有好處，什么事，只要美國反對，什么也別想通過，就像公共健康問題，美國一家反對就別想通過。發(fā)展中國家，特別是小國敢站出來? 53;對，有的是辦法治你。因為你是發(fā)展中國家，你說我反對，他馬上就有辦法了，外援沒有了，貸款減少了，再不行就撤大使，政治壓力、經濟壓力非常多。

　　現在在WTO中，發(fā)展中國家現在力量越來越強，大家對現有的不公平感受非常深，而且發(fā)展中國家談判能力也在提高，所以有坎昆會議上的20國集團，所有的農業(yè)大國，發(fā)展中國家基本都參加了，這個是非常好的

　　坎昆會議后的動態(tài)

　　孫大使介紹說，坎昆會議以后，現在在日內瓦還在進行磋商。

　　目前，歐盟對于新一輪談判非常消極，態(tài)度非常冷淡。因為在這樣的階段，內部還得去協調；美國也不推動新一輪談判了，因為明年美國大選，所以不著急。而發(fā)展中國家，出于策略上考慮，表示盡快恢復談判，但從內心來講，也不著急。因為坎昆會議后，很多人把會議失敗的責? 19;都推給發(fā)展中國家了。發(fā)展中國家說，我們拿行動來看，我們愿意推動新一輪談判，但是，最后不積極的是美國和歐盟。

　　坎昆會議以后，美國提出，坎昆會議失敗了，他們會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雙邊和區(qū)域的貿易安排上，會影響整個多邊體制的發(fā)展。歐盟也提出來，現在WTO討論一下內部管理的問題，內部的決策機制問題。所以對多邊和區(qū)域的貿易安排，實際上不管坎昆會議成還是不成，雙邊和區(qū)域的都要進行，美國實際上已經在下很大力量來做這件事。歐盟只是暫時停了一下，最早搞這個的是歐盟，現在其它地方也在搞。最落后的地方是亞洲，中? 69;、日本、韓國，都沒有，都基本上沒有什么雙邊、多邊的安排，如果說有，也應該是剛剛起步。

　　盡管雙邊和區(qū)域合作會有所發(fā)展，但是最終并不能取代多邊的貿易體制，多邊貿易體制已經50多年了，還是很有活力的。而且很多的國家很重視多邊的貿易體制，特別是一些小國，從它的切身實踐當中體會到，要跟大國打交道，特別是跟美國這樣的超級大國打交道，單槍匹馬沒有好處，在多邊還有一個說理的地方，還有一個貿易爭端解決。現在美國當被告機會最多，現在? 54;國被訴的，敗訴的案子，比例相當大。這本身就說明一般的國家，在WTO里面還有一個說理的地方。因此多邊體制我覺得是不會最后被雙邊或者區(qū)域性沖淡了，或者取代了，是不可能的。

　　孫大使還回答了北京大學學生的提問。

　　北大學生問：中國農業(yè)為什么沒有補貼？

　　孫大使：這跟談判有關系。加入談判的時候，要提供當時所有補貼情況都的數字。當時我們的出口補貼是零，包括國內支持，所以談判就是以你的現狀為基礎，而不能在加入的時候把它提上來，因為WTO的規(guī)則就是不斷地自由化，原來沒有的，不能說要增加。

　　現在俄羅斯談判就面臨這么一個大的問題，俄羅斯對農業(yè)出口補貼很小，現在要加大出口補貼，因為很多成員堅決不同意。當然，即使說現在要這個權利，說你要補貼，你也沒有錢，很多發(fā)展中國家的農業(yè)都是沒有補貼的，因為想補貼也沒有這個錢，沒有這個財力。但是談判當中? 92;一定要把發(fā)達國家的補貼降下來，有利于很大提高我們農業(yè)的競爭力，或者提高保護市場的能力。

　　北大學生問：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后政府采購的議題成為比較關注的一個話題，中國從1998年制定了一個采購法以后，并沒有在國內很好的做，僅僅是一個政策、技術上的操作，但是在實際中做得并不多。加入世貿以后中國面臨這樣一個機遇，政府采購既是一個新的議題又是一個傳統的議題，從2001年還是2002年開始，有一個透明度工作組，聽說中國加入工作組的活動之中。關于這方面的有關資料比較少，您能不能談一下，目前中國在工作組中的工作情況。

　　孫大使：國內有一個采購的法規(guī)，主要指國內的一些大的政府的工程要通過招標，公開、透明，防止腐敗，這是最基本的。

　　現在WTO里談的政府采購，實際上是指歐盟一直想干的，所有的政府采購，國家出錢的要全世界招標，所有大公司都來參加，這個要談市場準入，政府采購得提高透明度，同時要開放你的市場。

　　我們知道，很多發(fā)展中國家，投資搞的項目是很多的，一般還是給國內的大企業(yè)，給他們一個機會。如果說都開放以后，國際上的大企業(yè)進來以后，國內企業(yè)的競爭力就很差了。所以發(fā)展中國家一直反對，不同意搞政府采購的談判。

　　現在發(fā)達國家變了策略，既然發(fā)展中國家不同意談市場準入，那就只談政府采購的透明度，有什么項目必須公開，整個招標都要公布、這個是發(fā)達國家的第一步，談透明度以后，自然要談市場準入的問題。很多發(fā)展中國家，特別是馬來西亞堅決反對搞透明度的問題，有一些國家覺? 71;無所謂，政府沒什么錢，而像中國這樣的國家，政府投資還是很多的，國家投資項目還是很多的，如果一下都放開，對我們的沖擊也是相當大的。所以，我們對政府采購透明度是持一個比較慎重的態(tài)度。

　　在WTO里面有一個工作組，就是澄清到底要談什么東西，將來的談判模式是什么樣的，澄清這些問題。澄清以后，部長做決定，正式起動談判。而且就那個模式達成協議，才能起動談判，整個大概的狀況就是這樣。

　　北大學生問：現在正在有一個談判，要求發(fā)達國家降低對農產品的補貼，就您個人感受而言，這個談判的前幾步是怎么樣的，目前形勢是如何，以后的策略是怎樣的。

　　孫大使：農產品談判是最核心的問題，無論是發(fā)達國家還是發(fā)展中國家都非常關注。兩個陣營，一個是以歐盟為代表的基本是高補貼，他說可以削減一些，但是不能最后取消，國內支持，也可以把扭曲比較大的取消一些，把它改成扭曲比較小的。還有一些發(fā)達國家，像瑞士、日本z 89;挪威，基本上是這種觀點比較多。

　　另一個陣營是凱恩斯集團，因為是出口國，關心的是必須把補貼去掉，這樣農產品才有出路。現在坎昆會議以后，20國集團取代了原來的凱恩斯集團地位。

　　兩方面的斗爭目前來說勢均力敵，本來美國是跟凱恩斯集團比較一致的，現在美國跟歐盟站在一起了，但是兩邊還是勢均力敵的。

　　發(fā)展中國家也是比較強的，WTO四分之三的成員都是發(fā)展中國家，有100多個，他們要求新一輪談判必須把貿易扭曲的問題解決，否則談不上其它問題，什么非農市場的準入，什么服務貿易、新加坡議題免談。

　　如果要達成協議，雙方肯定得做一些妥協，包括歐盟、美國也得做一些妥協，發(fā)展中國家也要做一些妥協，農業(yè)上降低一點目標，比如取消，多長時間取消，是兩年、三年還是六年，有一個過渡期，找一個中間的，各方都能接受的，而且這個取消的時間表和其它所有的議題都聯系? 12;一起的，這個要最終達成協議是比較困難的，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還需要有個什么事件推動一下。

　　北大學生問：剛才在您演講當中提到，中國在出口退稅上，以前中央政府完全負責，現在進行了政策調整，25%地方負擔，這個政策調整出于什么考慮？

　　孫大使：第一個，出口退稅。我們的出口政策跟世界其它國家都是一樣的，零關稅出口，對產品零稅出口，國內加到出口產品上的稅應該都返還，各國都是這樣，提高出口商品的競爭力，國內各個環(huán)節(jié)交了很多稅，出口價格很高，提高競爭力把那些稅退掉。中國也是為了鼓勵出口? 63;退稅，開始只退國營企業(yè)，后來三資企業(yè)也退，這個退稅政策給國家造成了嚴重的負擔，到現在為止2500億稅款沒有退，國家欠的，打了一個大白條，過去是欠農民的，現在欠出口企業(yè)的，什么時候能還清，過去的稅，這是很大的問題，所以我們財政可以說不堪重負，國家想擴大出口提供一些支持，但實際上實在不行。

　　另外，我們稅的機制，有很多稅可能沒征上來，征稅方面，沒有征到那么多稅，但是已經承諾退給企業(yè)，這是很大的問題。所以現在新的政策，老的欠的稅要還，對所有企業(yè)，過去都認賬，2500億最后都還給企業(yè)，這個對國家的財政是很大的負擔，新稅不欠，都給企業(yè)，這樣對企業(yè)有確定性，起碼我過去出口了，我前年就出口了稅沒有退給我，這種情況下國家負擔確實重，一個把退稅率降了三個百分點，國家可以稍微減輕一點負擔。

　　另外，退稅的機制讓地方政府承擔一些，因為增值稅收上來，是地方代收，地方留25%，75%交給國家，現在到退的時間全是國家退，這個對中央政府也是不合理的，現在既然征了25%退25%，跟省市分開。

　　提問：中國在加入WTO后，中醫(yī)藥在國內和國際市場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回答：我們的中醫(yī)藥現在在國際市場上還是很有限的，因為我們的中醫(yī)、中藥主要在華人圈比較多一些。要向發(fā)達國家出口中藥，像美國的FDI檢疫非常嚴格，需要把中藥成分要說得非常清楚，申請登記、注冊非常難，現在我們真正在美國注冊的藥很有限。目前來看，中藥出口還沒有比較大的發(fā)展，特別是像歐美的一些國家，像往香港、東南亞出口還是比較多的。此外還有TBT/SPS的問題，出口的中藥得達到進口國的標準，通過認可，進行注冊，才能夠有比較大幅度的提高。

　　將來發(fā)展中藥的出口還是有一定潛力的，有中國特色的，但是現在還需要做大量艱苦的工作。

　　北大學生問：剛才您在演講中也提到特殊保障措施，對于中國來說是一個非常不利的承諾，您剛才也談到對策主要涉及外交，是一些政策上的壓力，促使第一個特保的案件能夠盡量比較晚的出現，除了這些措施之外在法律的層面上有沒有一些即將要出臺或者正在考慮的措施？比如? 28;在國內出臺一個實施細則或者說是規(guī)章、條例這樣的規(guī)定，來促進國內產業(yè)，提高他們的應訴質量，或者規(guī)范16條模糊的語言，對重大貿易轉移，或者對市場擾亂，這樣沒有先例，或者沒有特殊定義的詞進行界定，主要想讓您談一些在法律方面的定義。

　　孫大使：我們除了在政治上交涉以外還要做大量的工作。在國際上的協會、中介組織發(fā)揮的作用，協調，要讓企業(yè)有點兒自律，不能看企業(yè)的出口，如果都是40%這么往上增，總有一天商品出不去了，現在重點是加強中介機構協調的作用。回到原來那種由行政命令管死也不行，也不能用原來行政的辦法去做。

　　另外，從法律的角度，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爭端解決的，有一些國家他做的在程序上有一些問題被我們抓住，這個過程當中，我們也是在考慮，不妨有些案子我們就打一下，這種可能性我們還是在考慮的。當然了，失敗的可能性也很大，因為有這條條款，是你簽字、接受了的。

　　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做一些工作，比如新加入的成員，老成員都可以用特保，我沒辦法。新加入的成員他繼續(xù)對我使用特保就沒有道理了，所以現在所有談判的，新加入WTO的，我們都要跟它簽要放棄這個，首先中國是市場經濟，放棄使用這個條款，否則不簽雙邊的協議，這樣新加入的成員可以排除。再加上，跟我們談雙邊和多邊貿易安排的，首先你要承認我是市場經濟，這個是前提，另外不利條款你要放棄，所以這個也是從側面盡量減少其它成員? 51;用特保的這種可能性。

　　北大學生問：您剛才提到了中國的出口明年會是一個問題，它的具體表現和原因體現在什么地方？那中國的企業(yè)怎么應對這些可能出現的問題？

　　孫大使：我個人估計，因為我們已經連續(xù)兩年大幅度的增長，20%、30%的增長，一般的規(guī)律連續(xù)增長以后可能出現一個調整期。再一個，剛才我講了，出口退稅的政策，出口退稅政策以后，起碼明年年初一二月份，很多企業(yè)一下出口會掉下來，因為很多企業(yè)愿意在11月份、12月份把貨出去，這樣多拿三個百分點的率，一、二月份去年同比可能有下降。整個由于出口率的下降會造成出口積極性受到一點挫折，或者由于內地和沿海的矛盾會影響沿海到內地收購的積極性，這樣會出現一點問題。

　　再加上目前的不利措施，國外的保護主義，很多國家現在怕中國，包括發(fā)達國家、包括發(fā)展中國家，他們普遍使用反傾銷，再加上特保，再加上技術措施、技術壁壘，農產品的衛(wèi)生檢疫，這樣對我們的出口會有一些負面影響。所以我個人估計，我們不能把這個事估計太樂觀，這種? 87;能性是很大的。當然要想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的出口主要是企業(yè)，企業(yè)在做決策，所以我們的企業(yè)，我們采取的措施只能把這個情況跟企業(yè)講清楚，企業(yè)要有一個長遠打算，要有一個憂患意識，而且企業(yè)不能夠靠低價以量取勝，必須以質取勝，必須提高檔次，不能光靠數量擴大出口5292;必須把品牌搞上去。現在有些企業(yè)就是強調品牌，別人都降價我就是不降，我靠信用、商品質量、品牌、售后服務來占領市場，真正有發(fā)展前途的企業(yè)是價格不斷往上走，很重視這個品牌，非常重視質量，這樣的企業(yè)，重視提高技術含量，這樣的企業(yè)。如果光靠數量，打數量戰(zhàn)，你將來肯定沒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