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尾樓”被法院查封，將其放置幾年后拍賣給“特定”的房地產公司；知情人說，評估和拍賣等中介機構常常和法律部門一起完成一樁交易本報記者魏民陳寶國，一個40歲左右的上海地產商，上海梧柏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下稱梧柏公司）的老板。他的公司已于2003年5月16日被裁定宣告破產，其人也因涉嫌詐騙罪，于11月4日被上海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而今，他在10年前曾獲得過開發權的144畝土地還一直閑置。圍繞著這塊土地的歸屬，一系列不可思議的問題漸漸浮出。一塊土地的流轉1992年，上海市閔行區政府把閔行區莘莊鎮東 吳村的29丘、53丘、54丘（丘為水田的編號——編者注）共187畝耕地作為商品房用地征用。1994年年底，剛成立的梧柏公司以劃撥方式，從其他公司受讓取得了這三塊土地的開發使用權，期限為1997年3月至1998年8月。不久，梧柏公司在53、54丘共44畝土地上建筑了376套商品房，項目起名為東湖花園。梧柏公司此時的投資幾乎全為借款，其中向上海萬泰（集團）投資有限公司（下稱萬泰公司）借款2300萬元——據事后披露，此項借款是申銀萬國證券公司通過萬泰公司借款給陳寶國的。陳還向建行上海某支行、光大銀行、東方航空公司期貨公司等貸款、借款，共計4000多萬元。1997年5月，申銀萬國以萬泰公司名義起訴梧柏公司還債。此時，梧柏公司建筑的376套房屋僅銷售約4000平方米，還空置30000平方米。上海市一中院于5月15日發出協助執行通知書，要求閔行區房屋產權監理所“停止辦理29、53、54丘地塊上的東湖花園房產手續”，以便清理債務。由于29丘地塊一直處于荒置狀態，閔行區政府依據土地管理法規，2000年收回梧柏公司的土地使用權。梧柏公司也致函區政府同意這一決定。與此同時，陳寶國將已被政府收回使用權的29丘地塊入股45％，另找兩人出資1500萬元占股55％，成立了上海兆康房地產開發公司（下稱兆康公司）。不久，兩個投資人發現土地已被政府依法收回，遂將陳寶國趕出兆康公司。為盡快解決29丘地塊上農戶安置等遺留問題，2001年11月，閔行區政府決定邀請多家房地產公司參與開發。兆康公司以6800萬元的價格獲得該地使用權，但仍屬于行政劃撥性質。��2002年，兆康公司全部股份轉讓給中房上海房屋拆遷公司和上海中房置換公司。中房擁有兆康公司后，即按與政府確定的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協議，付款閔行區莘莊鎮東吳村民委員會2500萬元。但就在要繳納剩余的4000多萬元并辦理土地使用權證的時候，2002年11月16日的《新民晚報》上，一則拍賣公告顯示：上海新世紀拍賣有限公司受執法部門委托，定于12月29日拍賣29丘部分土地的使用權，約合建筑面積103517平方米。至今，29丘地塊仍有40戶農民未獲安置。兆康公司將此地塊用于建設市政工程配套動遷住宅，政府規定價格為3500元／平方米。29丘土地性質2002年11月21日，獲悉拍賣公告的閔行區政府向上海市一中院發去公函，認為“貴院因協助執行、委托拍賣的土地使用權已經不屬于梧柏公司所有，顯然這種執行有誤”。同時，29丘地塊的40戶農民向上海市政府遞交“請愿書”，指責一中院的拍賣，“無形中法院要從老百姓切身利益的費用中強行劃去幾千萬，我們不答應，我們請求政府出面干涉”。2002年11月19日，兆康公司也對一中院的拍賣提出異議。一中院在12月12日發出的答復兆康公司的通知中，稱“被本院查封的”29丘土地仍在梧柏公司名下，并有有關部門依法登記在案。但是，《財經時報》在閔行區房地產交易中心獲知，29丘土地的使用權從來沒有登記在梧柏公司名下。2003年11月初，中國法學會組織專家，對29丘土地使用權糾紛案進行了論證。專家一致認為，梧柏公司通過劃撥方式取得的29丘等三塊土地的使用權屬于國有資產，不能被梧柏公司用于清償債務。況且，破產企業以劃撥方式取得的國有土地使用權不屬于破產財產；在企業破產時，政府可以收回并依法處置。據說梧柏公司破產后，盧灣區法院指定的梧柏公司破產案清算組于今年9月曾明確提出的意見，也與中國法學會專家的意見基本一致，只是法院一直不愿表態。《財經時報》近日就此采訪當地相關法院，法院以“案件正在辦理之中”為由，婉拒采訪。執法疑問2002年11月15日，上海市一中院致函閔行區房屋土地管理局表示：29丘地塊103501平方米土地已于1997年5月因案被法院查封，土地部門應立即停止辦理一切相關手續。由此，閔行區房屋交易中心停止為兆康公司辦理29丘地塊的國有土地使用證。由于梧柏公司1997年5月因案被法院查封東湖花園后，一直未能清償萬泰公司2323萬元債務，上海一中院執行庭2000年11月16日曾做出民事裁定書，委托上海強升經濟投資有限公司以其資產作為抵押擔保，銷售法院查封的53、54丘地塊上的東湖花園房產，總建筑面積約5766平方米；上海強升保證辦出東湖花園項目房產證，并保證將該房產銷售所得款項如數交付一中院。

　　2000年11月～2001年4月，強升公司在法院委托下，共銷售東湖花園房產24套，收款171萬余元，其中14萬余元入梧柏公司賬戶，而不是法院指定的賬戶，其他款項如何處理則無人知曉，所有債權人也沒有拿到一分錢。經調查，強升公司提供用于擔保的所謂資產，并不符合擔保要求。梧柏公司破產后，清算組并沒有在一中院獲得上海強升銷售情況的資料。記者獲知，1997年上海一中院以訴訟保全形式查封東湖花園時，有300多套、近3萬平方米沒有出售；以當時房價1600元／平方米計算，價值當在5000萬元以上。如果當年一中院依法處置這些房屋，約可清還梧柏公司近5000萬元的債務。目前，梧柏公司債務已累計9000多萬元。光大銀行對于梧柏公司的1000萬元債權，是有113套房屋作抵押的。但時至今日，只剩下11套還是空的。光大銀行是否同意“處理掉”這些房屋尚不得而知，但它至今一分錢沒有拿到。2002年間，陳寶國重復300多次銷售已經有人入住的20套房子，收取定金房款2000多萬元。其間，有關債權人曾向上海一中院舉報，并提供了線索和證據，但一中院執行庭并未采取措施。陳寶國最終于2003年11月因涉嫌詐騙，被公安機關拘留。要債權人還債？記者獲知，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上海市一中院曾與市房地產局、閔行區委、閔行區法院等，于今年2月召開了一次協調會，最終形成的意見是：市一中院以公函形式，函請閔行區政府、區規劃管理局、閔行房地產局撤銷確認兆康公司擁有29丘土地使用權的文件，由一中院執行庭拍賣土地；如果兆康公司因此對相關行政機關提起訴訟，閔行區法院可以報請市一中院審判。這份“紀要”顯示：市一中院啟動拍賣程序前，要征詢閔行區政府相關部門的意見；拍賣后所得款項大部分將用于償還一中院執行案件中梧柏公司的債務。缺席的兆康公司對這一“紀要”表示強烈質疑，認為一中院執行庭違法干涉行政機關。今年3月6日，上海高院執行庭、一中院執行庭與兆康公司再開協調會，決定停止執行上述“紀要”，通過梧柏公司破產程序，查清其資產狀況以及陳寶國非法轉移梧柏公司資產的情況。5月16日，在兆康公司收購梧柏公司部分債權、成為其實際最大債權人，并申請梧柏公司破產后，盧灣區法院宣告梧柏公司破產。梧柏公司破產審理近5個月后，記者獲得的資料顯示：2003年10月20日，上海高院民二庭、一中院執行庭、盧灣區法院的相關人士又一次召集兆康公司及公司的律師座談。其間，某法官代表法院說：“拿出5000萬元，就把地給你，把債擺平。今天不談5000萬元，就沒有談下去的余地，就執行會議紀要，把地放進來拍賣還債。”兆康公司一位高層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們不會無緣無故付出5000萬元，我們希望依法處理，但到現在還沒有看到這種跡象。”據悉，兆康公司代理律師當時反問法院：“給你5000萬元？讓我們如何做賬？”法院表示，他們會出面協調，5000萬元先給閔行區政府，區政府以補償梧柏公司的方式還債。而事實上，區政府已經拒絕了法院的要求。耐人尋味的是，法院再三要求兆康公司明確表態“付5000萬元是自覺自愿的，而不是法院要求的”，并要兆康公司去做區政府的工作，收取這5000萬元為梧柏公司還債。據兆康公司律師分析，如果兆康公司不答應，法院很可能將破產案件“無限期拖下去”，也不解除對29丘地塊的查封，或者法院會再次要求區政府將29丘地塊收回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