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動機]

　　“如果駿馬追不上太陽，我們就把太陽放在馬背上”——這句廣告詞的“發明權”當屬殼牌中國有限公司的栗陸莎女士。栗女士事后回憶說，“可持續發展”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怎樣才能形象地宣傳這一理念呢？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她坐在陽光下想啊想啊，終于想到了太陽。

　　結果，這一廣告詞如同“清潔能源”等概念一樣，受到了廣泛的歡迎。經濟高速發展所帶來的能源巨大需求、國際能源市場的風云變幻以及經濟發展造成的對環境和社會的影響，令“可持續發展”被寫入了廣東政府和企業界的議事日程。9月3日，荷蘭皇家/殼牌集團（殼牌集團）董事局副主席兼化工業務部CEO、荷蘭皇家石油公司總裁范德偉（JeroenvanderVeer）以洋顧問的身份參加了廣東經濟發展國際咨詢會。第二天，他和殼牌集團多位高層人員出席了“殼牌與可持續發展研討會”。在這兩天，記者獨家專訪了范德偉先生和殼牌（東北亞）集團公共事務董事吳凌康（NickWood）先生。記者　溫卓濤實習生　陳芳

　　建議廣東建設世界級石化工業

　　記者：有人說中國的經濟就像廣州一樣熱，你怎樣看？

　　吳凌康：廣州只是夏天熱罷了，現在可不熱。至于說中國的經濟是否過熱，我可不敢說，那是專業分析師的事情。沒有充分的研究，任何人都無權對中國經濟說三道四。我在中國住了幾年，我們還是談談我比較拿手的話題——天氣吧。

　　記者：你認為人民幣升值會影響殼牌的投資嗎？

　　吳凌康：我沒有資格進行評論。直到目前為止，中國政府還沒有宣布人民幣升值，所以我們也沒有答案。我想，我們所做的任何投資活動，都是慎重考慮中國的經濟環境以及投資活動的風險與收益后決定的，因此不會隨便改變。

　　記者：你看在中國市場上，清潔能源會有多大的需求？

　　吳凌康：中國經濟飛速發展，對于能源的需求非常大，而且處于不斷增長之中。因此中國政府一直在推行能源多元化政策，開發新的能源。對于中國政府來說，一方面要滿足經濟對于能源的需求，另一方面又要滿足人民對于環保的要求，這確實是一個挑戰。清潔能源的使用就是重要的解決方法之一。在中國，煤被大量使用。確實，煤很便宜，但污染嚴重。因此，殼牌積極推行煤氣化技術。那么，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源呢？天然氣當然是高效的清潔能源之一，我們也正在中國推廣太陽能。不過，情況并不是已經完美。因此，殼牌正在與伙伴合作，幫助中國政府引入這方面的技術，以及出售清潔能源產品。例如，我們在廣東出售液化天然氣。

　　記者：那你認為目前廣東的清潔能源市場如何？

　　吳凌康：我想，我們在談論中國的事情的時候，廣東也是如此。廣東可以說更為重要一些，因為廣東是中國經濟的火車頭之一，因此對于清潔能源的需求也將是最大的。廣東的出口占了中國的一半，也是殼牌在中國發展的重點地區之一。

　　記者：顧問閣下，總體說來，中國政治穩定，經濟增長迅速而平穩。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一切總是風平浪靜。你怎么看待在亞洲金融危機和非典時期中國的市場？

　　范德偉（見右圖）：當你規劃南海石化這樣為期四五十年的項目時，你要考察的是國家的長遠發展，并據此作出決策。我們對項目的經濟指標作了詳盡的研究，對中國未來的價格和市場增長作了非常保守的預測。基于這樣的條件，我們相信，南海石化項目將可以保持強勁的收益率，即使是在亞洲金融危機和非典期間，我們也一樣充滿信心。作為長線投資者，你總是注重長遠，而不是對這一類的短期事件作出投資反應。在非典期間，南海項目按照原定時間表順利進行。

　　記者：據我所知，在乙烯項目方面，BP的重點在于上海項目，埃克森的重點在于福建項目，殼牌是否會將投資重點放在廣東？在乙烯的生產環境方面和市場銷售方面，殼牌認為廣東的優勢在哪里？

　　吳凌康：中國對于乙烯的需求量巨大，特別是在中國的東部。目前，中國本身的產量只能滿足50%的需求。即使到了2010年，供應量可能翻一番，但仍不能滿足需求。同樣，從局部來看，廣東的需求量也很大。當然，南海石化項目當初在選址時主要是由政府來決策，不過，最終定址惠州是因為它接近廣東的潛在市場（例如深圳和東莞），交通上便利，產品可以很快就到達廣東的消費者。

　　廣東的情況跟中國其它地方沒有什么差別，唯一的不同就是廣東更為重要一些。廣東是中國經濟發展的核心地區，在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占有重要地位。所以廣東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決策重心。

　　記者：殼牌在中國的投資額一共有多少？你們未來還準備投資多少？

　　吳凌康：殼牌目前在中國的投資是16億美元，到2005年累積投資額將可能達到50億美元，這個預測是基于我們目前正在運行的、正在談判和正在討論的項目。我的意思是：如果這些項目都能如期實現，那么到2005年我們的投資額將達到50億美元。

　　記者：殼牌準備在廣東建設多少加油站？

　　吳凌康：我們在中國的第一個加油站就是在廣東省開設的，目前我們在廣東省已經有12個加油站，我們還一直在尋求機會。在零售方面，我們主要集中精力于江蘇的500家加油站，這對我們在中國的運營來說是邁進了一大步。我們也同時在其它地方尋找擴大零售的機會，但是現在來討論細節還為時太早。我們目前還沒有完成江蘇項目的合資合同談判。我們希望在合資合同簽署3年之后能開始運營。

　　問題不在于我們要去哪里，而在于哪里的機會多。我們在江蘇找到了很大的市場機會，而目前在廣東還沒有找到很多機會。

　　記者：范德偉先生，你對廣東省印象如何？現在你當選為“洋顧問”，對于廣東省的發展你提出了什么建議？

　　范德偉：我已經向廣東省省長國際顧問咨詢委員會提交一份建議書，提出以南海石化項目作為主要的基礎項目，在廣東建設世界級的石化工業。廣東省將石化產業確定為經濟增長的支柱產業之一。在這份建議書中，我借用南海石化項目的經驗，提請關注投資環境，并提出具體可行的建議，以使大公司投資石化工業園變得更容易。我概括了投資環境中的基本“硬件”和“軟件”因素。“硬件”包括基礎設施、后勤保障、土地租賃以及相關政策，而“軟件”包括健康、安全、社會與環境的標準，包括能力建設、采購、供應、項目管理和信用度。

　　西氣東輸項目仍在談判中

　　記者：西氣東輸項目現在進行得怎樣？

　　吳凌康：談判仍在進行。至于說到談判的進度，那得視乎其它方面的因素而定，各種因素的變化總是每年都不同，我們只好不斷研究這些變化，包括市場的變化，來決定我們的行動。我們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時間表。

　　記者：你們準備退出這一項目嗎？你們是否準備降低目標收益率？

　　范德偉：我們和中石油有關參與西氣東輸項目的談判仍在進行。我們十分希望能參與這個項目。

　　吳凌康：我們所進行的任何投資都必須同時滿足三個目標的要求，即經濟、環境和社會的平衡目標。

　　記者：假如殼牌參與投資的話，回本期將是多長？

　　吳凌康：這是一項十分巨大的投資，是一項長期投資。確切的數字我不能告訴您，因為那是商業機密，在市場競爭中，這個數字是十分敏感的。

　　記者：有報道說，殼牌準備退出西氣東輸項目，這給業界帶來震動。

　　吳凌康：業界的傳言是，在西氣東輸項目中，有某一個具體的問題大家意見不一，所以談不攏。但實際上，這完全是誤解。西氣東輸項目不是一個簡單的項目。大家比較了解的項目大都是比較單純的，一個單一的項目。西氣東輸沒那么簡單。

　　這個項目沿線3900公里，從塔里木盆地到上海，中間經過9至10個省市自治區，其地質結構是非常非常復雜的，管道鋪設的復雜性就可想而知。這還不是最復雜的地方。這個項目是分3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上游，就是在塔里木盆地進行天然氣的開發和生產，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項目；第二個部分是中游的管道鋪設，這涉及到人們搬遷、土地占用和賠償以及環境保護，包括動植物的保護。管道穿越許多國家自然保護區和諸如長城這樣的文化遺產。最后是下游的天然氣市場開發。眾所周知，天然氣市場在中國尚未形成，所以開發和建設下游市場本身也是一個大項目。

　　西氣東輸還促使人們探討一個以前從未使用過的國際天然氣市場的交易方式，即“照付不議”。

　　“照付不議”是發達國家的一個市場規則，實際上是一種供貨合同的方式。因為天然氣是無法保存的，因此買賣雙方簽署這樣的一個協議：如果買方提出一年要用10億立方米天然氣，那么不管到時他用不用得完他都要付10億立方米天然氣的錢。到時賣方不管買方如何都將通過管道照送10億立方米產品。如果超過這個數量也許可以有另外一個價格，但在協議范圍內的數量和價格將無法改變。那么，你要開發這個市場的話你就必須要讓用戶了解這種協議，你要說服他們說這是一個好的方法。

　　你看，西氣東輸這個工程，不管是上游中游還是下游，每一部分都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項目，那么3個項目加在一起，你可以想象，1年的談判時間還算長嗎？

　　記者：那么，你們對有關的報道有什么評論呢？

　　吳凌康：我們去年就西氣東輸項目已經簽署了框架協議，確定的持股比例是，外方持股45%，中石油持股50%，中石化持股5%。外方由殼牌、埃克森美孚和俄羅斯天然氣3家公司組成，分別持股15%。

　　在接受《金融時報》記者采訪時，伍梓培爵士只是說：“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簽協議”，但《金融時報》的記者卻誤解為殼牌要退出這一項目。《亞洲華爾街日報》等媒體，都沒有這樣說。事實上，殼牌仍希望談判有一個積極的結果。

　　可持續發展：百年大計在中國

　　記者：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引起人們對于可持續發展以及清潔能源的重視，即是可以增加天然氣等能源產品的潛在需求？畢竟，用煤比用天然氣來得便宜。

　　范德偉：在10年前，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在中國還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今天它已經成為企業活動的主流。諸如“這對后代意味著什么”之類的問題已經不僅僅由非政府組織和環保積極分子提出了。今天，它已經成為中國政府優先考慮的問題。它也是商業領袖每天考慮的事情，成為日常決策和與相關利益群體詳細討論的一部分。

　　吳凌康：是的。如果人們加強對這一方面的認識，最終就會導致商業行為。但不能說只有殼牌在促使人們重視清潔能源的使用，事實上，中國政府十分重視推廣清潔能源。我想，在中國，政府是推動清潔能源利用的主力。當然，推廣清潔能源符合殼牌的商業原則，因此我們大力支持這項行動，我們在全球范圍內都是這樣做的，這也是我們一直穩健發展的原因之一。

　　表面上看，使用煤比用天然氣來得便宜，但如果你把環境成本考慮在內，實際上并不便宜。一些人認為用煤便宜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考慮其它的因素。

　　記者：那么，殼牌推廣“可持續發展”，是否屬于營銷策略的一部分？

　　吳凌康：不是。這是一種公益性推廣活動。我們不會憑借這項活動本身賺一分錢。

　　記者：這樣的詞匯我們已經聽得太多——市場、盈利；市場、盈利。你們推廣“可持續發展”，是否只是為了開拓中國市場而裝門面？難道世界性的石油巨頭忽然成了慈善機構？

　　范德偉：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有趣的世界里：全球化、市場自由化和技術發展成為主流。這些趨勢提醒我們不但要知道在一個國家的決策將如何影響其它國家，而且要知道今日的決定會對未來產生如何深遠的影響。結論是，在滿足我們今天的需要時，我們得保證不能犧牲明天的利益。這就是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所在——你不能只是確信它，還要把它當成是基本的操作守則。

　　殼牌有一整套的價值觀，左右著我們看世界的方式。我們認為一間公司的盈利是與其原則相聯系的——因此，只有負責任地進行經營，一間公司才能長期地獲利。

　　記者：顧問先生，廣東人比較務實。你憑什么讓他們相信，“可持續發展”對于他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范德偉：你或者可以認為，我們是理想主義者，但實際上我們的觀點是實事求是的。我認為本地項目之一——南海石化項目，就是應用可持續發展原則的極佳案例。

　　這里我只提3個方面：

　　標準。南海項目是按最新的技術標準進行設計的。南海項目不僅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石化項目，更重要的是，它是對于環境標準和社會標準的最好的跨國實踐之一。我們實現上述原則的一個例子是，我們實施了一個遷移海底珊瑚棲息地的項目。那片珊瑚雖在安全距離內，但仍有受項目的海底管線影響的潛在可能性。為消除這種潛在可能性，我們實施了遷移計劃。現在它們生長良好。

　　環境和社會影響評估。中海殼牌與一系列本地公司和跨國公司簽訂協議，按照國際標準進行環境和社會影響評估，并對項目的環境和社會管理計劃進行規劃。

　　獨立檢查和評估。對于受到該項目直接影響的社區，我們配合惠州市政府實施了搬遷計劃，中海殼牌對這一計劃進行了獨立和透明的評估。我們委托一間國際知名的管理咨詢公司每過6個月對計劃進行評估。

　　記者：顧問先生，我知道你對“人”的話題很感興趣。那么，作為一個商人，你對于“商”和“人”哪一方面更看重一些？

　　范德偉：商業太重要了，以至于不能只依靠商人來完成——它必須由全人類來完成。負責任的商業是指認識到我們是社會的有機組成部分，必須為后代留下些財產。這意味著從多個方面對社會及其發展作出貢獻。這意味著我們必須為后代負責，管理好全球的環境。這意味著通過誠懇的傾聽和學習，與利益相關人共同參與。這意味著迎接環境和社會的挑戰，加大對創新技術的投入。總之，我們不僅認為可持續發展本身就是贏利所在，我們進而認為這是未來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