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

　　保護主義貿易理論是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為保護本國尚處于起步階段的工業體系而提出的理論和政策體系，它對于我們的金融開放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本文首先回顧了保護主義貿易理論體系，指出金融開放中的主要顧慮，辨證地提出保護金融幼稚產業的主張。

　　保護主義貿易理論體系

　　漢密爾頓的保護關稅說

　　美國取得獨立戰爭勝利之后，在經濟政策上面臨兩種選擇：一是實行保護關稅政策，獨立自主地發展本國工業；或者是實行自由貿易政策，繼續向歐洲輸出小麥、棉花、煙草、木材等以換取工業制成品。前者代表北方工業資產階級的利益，后者反映南方種植園主的要求。

　　漢密爾頓代表的是北方工業資產階級的利益。他提出，保護和發展制造業對于維護美國經濟和政治的獨立具有重要意義。一個國家如果沒有一定的工業基礎，不但不能使國家富強，而且很難保住其獨立地位。美國的工業起步晚，基礎薄弱，技術落后，生產成本高，難以與起步較早的歐洲國家相抗衡。實行自由貿易政策雖然可以獲得一時的利益，但不利于國內工業的長遠發展。因此，他主張采取高關稅政策保護新生的美國工業，借助美國廣闊的國內市場促進本國工業成長、壯大。

　　漢密爾頓的保護關稅學說為落后國家進行經濟自衛和與先進國家相抗衡提供了理論依據。

　　李斯特的保護幼稚產業論

　　19世紀初，德國還是一個政治上分裂、經濟上落后的農業國。直到1848年，德國才完成政治上的統一。此時的德國，經濟發展水平不僅遠遠落后于工業革命已經完成的英國，而且與法國、美國、荷蘭等也存在很大的差距。

　　在這種背景下，李斯特從民族利益出發，以生產力理論為基礎，建立起一套以保護關稅制度為核心，以幼稚產業為保護對象，為經濟落后國家服務的國際貿易學說———幼稚產業保護論。幼稚產業保護論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第一，財富的生產力比財富本身重要得多；第二，必須根據經濟發展階段決定對外貿易的模式。

　　生產力理論

　　李斯特指出，自由貿易理論沒有考慮如何滿足民族國家的利益，而是將虛無飄渺的世界主義凌駕于民族利益之上，如果一國工業、商業上遠遠落后于別國，那么它必須首先加強它自己的力量，然后才能使它具備條件與比較先進的國家進行自由競爭。這一觀點一針見血地指出，落后國家在國際分工———國際貿易中難以獲得好處，自由貿易理論有利于發達國家。

　　一國在對外貿易中實行什么樣的政策，首先必須考慮的是國內生產力的發展，而不是從交換中獲得的財富增加多少。因此，為了生產力的發展，必須犧牲眼前的利益，使將來的利益獲得保障。

　　貿易模式由經濟發展階段決定

　　李斯特提出，社會發展分為幾個階段，在不同的階段應該實行不同的貿易政策。當本國各種社會制度還沒有獲得充分的發展時，應該采取自由貿易的政策，；等到已經具備把自己建設成為工業國的條件和手段，但仍存在著更為先進的工業國的強大競爭時，必須實行貿易保護主義。當幼稚產業成長起來，擁有與外國資本競爭的足夠力量時，則應該采取自由貿易政策。通過與他國工業的競爭，獲得最大的貿易利益。

　　金融服務貿易保護的主要考慮

　　金融業是特殊的產業，在國民經濟發展中扮演著獨特的角色，金融業開放涉及國家的經濟安全。作為戰略性產業，如果東道國的金融機構在市場開放中喪失競爭力，將會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東道國政府的顧慮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外資金融機構的進入會不會影響東道國社會經濟發展計劃的實現；會不會助長資本外逃；會不會形成外資金融機構對東道國金融市場的壟斷。

　　外資金融機構會不會妨礙東道國社會經濟發展計劃的實現

　　鑒于金融業在現代市場經濟中的核心地位，發展中國家往往將金融市場作為實現本國社會經濟發展計劃的重要手段。對金融體系的控制，成為政府根據自身發展規劃分配資源的重要手段。

　　然而，外國金融機構在項目選擇上并不會主動考慮東道國的民族利益，外資金融機構集中在經濟發達的地區提供為高收入階層提供便利、先進的金融服務。然而廣大的不發達地區，以及貧困人群卻得不到相應的金融服務。

　　外資金融機構在我國的分布上有兩個特征。從地域上看，他們主要分布在沿海的經濟發達的地區，而較少進入中西部不發達地區。調查顯示，外資金融機構的客戶在行業分布上傾向于為三資企業、高新技術產業以及高收入的零售客戶提供服務，而對于其他的一般性的客戶提供的金融服務也十分有限。外國金融機構的以上分布特征加劇了國內地區間、行業間的不平衡發展。一方面加劇了沿海地區金融機構間的競爭，另一方面使中西部地區的金融服務嚴重不足。這對于發展中國家經濟的平衡發展是不利的。

　　外資金融機構會不會助長資本外逃

　　流行的觀點認為，外資金融機構不了解東道國金融市場，因而偏好于將資金投資于母國的金融市場。如果東道國的金融市場并不完善，信用體系和市場環境存在重大缺陷，將使得外資金融機構的運行帶有很強的不確定性，一旦遇到市場波動，他們將傾向于向母國撤退大量資金，這將對東道國金融市場造成很大傷害。

　　盡管這種分析框架具有較強邏輯性，不過，亞洲金融危機中卻出現了相反的表現。危機爆發時，東亞國家本國的金融機構和其他企業率先拋售本幣并轉移資本。部分外資金融機構為了保持其正常運行，還通過內部系統注入資金。

　　類似的證據還出現在20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初期，盡管這一時期許多發展中國家對資本流動和外資金融機構的市場準入實施了嚴格的限制，但是資本外逃的現象依然非常嚴重。不確定的國內政策、政治以及高額的稅收成為資本外逃的主要原因。

　　會不會形成外資金融機構壟斷東道國金融市場的局面

　　外國金融壟斷分為全局性壟斷和局部性壟斷。一般來說，全局性壟斷來源于東道國金融體系先天不足，外國金融機構的競爭導致東道國本國金融機構的破產，從而形成外國金融機構全面壟斷的局面。局部性壟斷是指外資金融機構對某些業務領域的壟斷，這通常與東道國相關業務領域滯后有關。一般來說，跨國金融機構在外匯、國際融資以及衍生金融工具等方面具有絕對的競爭優勢，經常會在這些業務領域形成外資金融機構局部壟斷的局面。

　　外國金融壟斷的負面影響是十分嚴重的，它們可能濫用壟斷地位，抑制東道國金融業的發展。例如，進行不正當的價格競爭，在取得壟斷地位以后再提高價格。外國金融壟斷將造成東道國嚴重的金融依附，從而威脅東道國的經濟金融安全。

　　外國壟斷束縛了東道國利用金融抑制和金融干預作為經濟發展手段的運用，限制了東道國的經濟發展模式選擇。一旦外資金融機構控制東道國的金融系統，政府的意圖將難以實現。因此，許多國家認為金融業應該由本國加以控制。

　　對金融業實行幼稚產業保護

　　金融服務業屬于幼稚產業

　　自由貿易理論指出，外國金融服務競爭者進入國內市場，能夠通過引進國外先進的管理技術和經驗來提高金融部門的競爭性、有效性和多樣性。消費者由此獲得更加低廉的金融服務，投資者取得更優厚的投資回報，企業以更低的融資成本進行籌資活動，從而促進整體經濟效率的提高。不過，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

　　與歐美發達國家相比，我國金融服務業的發展水平還很低，還不具備同歐美國家進行正面競爭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相當水平的保護，可能會導致民族金融服務業在外國競爭者的壓力下走向衰落，進而形成外國金融壟斷，對于國家的長遠政治、經濟利益而言是相當不利的。因而，我們應該借鑒李斯特幼稚產業理論，為民族金融服務業提供必要的保護，以幫助其發展壯大。

　　保護幼稚產業不等同于保護落后

　　李斯特的保護主義理論在強調培育“生產能力”的重要性的同時，也指出保護主義政策有其局限性，不利于通過國際競爭提高產業水平。李斯特也指出，等到本國產業具備一定的競爭能力之后，還需要實行自由貿易政策參與國際競爭。

　　目前中國的金融業正處于幼稚期，難以經受國際競爭者的強大挑戰。從國家利益出發，在短期內必須對中國金融業實行保護。不過，對本國金融企業的過度保護可能嚴重削弱本國企業的競爭意識。隨著中國金融業競爭能力的提高，市場開放的力度也應該逐漸加大。

　　金融服務貿易自由化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

　　保護主義理論對于中國金融服務貿易自由化政策制定的積極意義在于，它指出我國應當遵循有效保護和適度開放兩個原則。

　　所謂的“有效保護”主要著眼于如何提高本國金融機構的競爭能力。它包含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有效保護不排斥引入競爭。它不保護落后，是在開放中保護，是在競爭中的保護。保護的目的是為民族金融業提供必要的緩沖，通過引入有限度競爭提高民族金融業的生存能力；第二層含義，有效保護是指運用適當的方法達到保護的目的。目前國際金融服務貿易已經納入WTO框架，必須接受一定的規則體系的約束。政府對本國金融服務業的保護必須符合WTO的精神。

　　所謂的“適度開放”主要著眼于如何保證本國金融體系的穩定。包括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應該根據本國經濟發展水平，特別金融市場的發展水平決定金融服務貿易自由化的深度和廣度，根據本國金融機構競爭水平決定開放的速度，以保持宏觀經濟的穩定。在金融機構整體資本充足水平低，不良資產率高的情況下，應該使金融機構得以保持較高的盈利水平以逐步彌補歷年的虧空。過快的開放速度將加劇金融市場的競爭，造成國內金融企業盈利水平的下降，最終導致金融危機。第二層含義，在開放的過程中應該強化對金融體系的監管。隨著金融服務貿易自由化的開展，國內外金融市場的聯系更加緊密。金融機構的運行環境比過去復雜得多，監管不力的風險比過去大得多。（作者系廈門大學金融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