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鄭作時發自杭州
購物車里的新物件
魯冠球又買美國公司了。
本刊在一年多之前訪問他時他買下了美國UAI公司,當時他表示萬向集團還會有一系列的收購行動。現在,他們剛剛又買下了美國洛克福特汽車配件公司33%的股份,成為這個公司的第一大股東,魯冠球用行動推動著萬向集團在美國的購物車不斷變重。
看來魯冠球對這一次的收購行動非常滿意,在收購之后他專門向萬向集團海外業務總部—萬向美國公司去信表示祝賀。萬向美國公司的總經理倪頻表示,收購洛克福特公司非常不容易,萬向與這個公司的合作開始于8年前,當時只能在傳達室與洛克福特的業務人員進行會談,美國人非常傲慢。而今天,萬向已經成為這家美國汽配界百年老店、全球汽配最大的一級供應商的主人,正好說明了這8年來萬向在汽配界的崛起。
“利用全球在工業上的分工體系轉移和中國在勞動力上的優勢,使中國進一步工業化,將會是中國未來幾代人所面臨的任務。萬向在美國的一系列收購,正是為完成萬向在這一過程中所承擔的工作打下基礎。中國的勞動力優勢如果沒有相應的技術來配合就不能完成工業化,同時全球分工也要求中國產品必須走出國門,市場必然將是未來中國產品爭奪的要點。萬向收購這一系列公司的核心,一個在于技術,一個在于市場,要歐美先進的技術,同時還要通過這些公司的已有客戶,打開萬向自己的市場。當然另外一方面,這些公司的品牌,也可以為萬向所用。我們收購的美國公司在他自身的發展上都碰到了問題,其中最核心的就是勞動力成本過高。利用萬向的資源,很多可以迅速地重新產生活力—把勞動力部分拿到中國來,而讓這些公司更多地去干頭腦的活—他們在這些方面有優勢。”在這個意義上,魯冠球認為他花在收購洛克福特公司上的1000多萬美元非常合算:“做到了基本上沒有溢價。”
在這樣一個版圖范圍內,魯冠球應該不會以萬向集團112億資產為滿足,盡管就個人而言這些資產已是天文數字,但就他所要做的事來說,這還剛剛是個起步。因為魯冠球多次說萬向肯定要進軍汽車業,他做不成的話他的兒子也要做,而且要做與世界汽車巨頭等量齊觀的汽車企業。
而從更大的范圍看,魯冠球的滿足和不滿足也正是中國富人中最大的群落—中國民營企業家最大的問題。從個人財富的角度看他們也許都具備了天文數字,但從產業資本的角度看,他們都處于起步和起步不久的階段。這些大都由“輕小集加”工業起步的資本操作者經過幾十年發展之后,現在發現了更大的作為空間,因為國有資本正在退出,所以重化工業將是有了相當資本和實業經驗的他們的最好施展空間。不過在這些領域的發展他們需要更多的資本,所以現在他們對資本的需求胃口更大。“現在他對具體的事務已經基本放手,但還是忙得不得了。萬向做到這么大以后,各種各樣的投資機會都會找到他。他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收集機會和判斷機會上。”萬向一名職員對魯冠球工作現狀的描述,也許正是中國現在一批民營實業資本家的現狀。
社會的尊重
除了投資,魯冠球在不知不覺中承擔了另外一個可能對中國來說更為重要的角色,這個角色就是民營實業家的社會代表。
他有相當的理由來承擔這個角色—他是鄉鎮企業的元老級人物,和他同出江湖的第一批全國優秀鄉鎮企業家不少已經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在商海里栽了跟頭,而他的萬向集團卻是蒸蒸日上,越做越大。雖然年事已高,但他卻始終跟得上形勢的發展,無論是商業形勢還是政治形勢,據說到現在他每天還要看4萬字各式各樣的材料。另外,他雖然在思想上與政治緊密相關,但在具體的方面又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有報道說魯冠球雖然在杭州也有自己的酒店,但他只要在杭州,每天都回家,從不在外過夜,并且幾乎不陪客吃飯。
這個角色的成型在于去年—在貧富分化、富人納稅問題在全國討論得遍地開花的時候,杭州市政府出人意料地獎勵了3個實業家各300萬元,這3個人分別是魯冠球、馮根生和宗慶后。
魯冠球這樣來描述他對這300萬的態度:“從數量上來說,這是我應當應分的,不僅應當,而且還不夠,萬向集團幾十年來對杭州市的貢獻何止10個300萬?政府對我們這些人的獎勵是最合算也是最應該的,我們都是一分一厘、一步一步做出來的。但從精神上,我十分滿足于政府這樣的獎勵,這是對我這些年做事的肯定。以前我們同樣是這樣做,但碰到的更多是歧視,這個獎勵實質說明了社會對我們的態度發生了改變,開始承認和肯定我們這一批人對中國是有貢獻的。這種改變是根本性的,說明了社會的進步。獎勵的是我一個人,但受到關照的卻是一批人,他們覺得心里有保障了。”
而這個角色的定型則在今年,以老資格的民營企業家的身分,魯冠球參加了今年6月份由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主持召開的修憲座談會。與他同座的企業代表是中國電信、中國華能、一汽集團、上海寶鋼這樣的國企巨頭老總。吳邦國在會議上說:“魯冠球大名鼎鼎,要暢所欲言,有意見要大膽講。”
“所以我就對私產保護問題談了不少看法,我認為因為《憲法》中有公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條款,客觀上就造成了公有私有兩種財產在法律上的不平等地位,使私產有不安全感。這種不安全感是它再投資創造的一大障礙,也影響私人積累財富的積極性,可能造成的結果是資產外流和揮霍,給經濟發展帶來不良影響。因此建議在《憲法》中給合法的私有財產以平等的文字表述、地位和保護。”魯冠球非常肯定地說:“現在看來,明年修憲時我們將會有一個很公平的財產保護體系,誰占有就是誰支配。這是客觀規律的本來面目,違背它肯定是暫時的,現在是一種回歸,而這種回歸則是向歷史本原的回歸。”
哪個階層都有善有惡
“沒有一個階層是絕對的,黨員里面也有叛徒,富人里當然也會有惡人。人們討論的所謂富人原罪問題,實際上是富人惡的一個方面。但這更多應該由法律來解決,而不是泛泛地由道德來決定。一個泛化的富人原罪論是有害的,也不存在解決方案。在我看來,貧富分化是一個局部和時間的問題,黨的歷史使命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在現階段,無論是從地區也好階層也好,更多的是一個學習和幫助的問題,窮人應該學習富人的勤勞、奮斗和敢冒風險的品質。很多人之所以在中國致富的浪潮里落下來,重要原因是缺少了這些品質中的一項或幾項。而從地區上來說,更多的是富裕地區要幫助落后地區,重要的是幫助改變觀念。但是富人就好像是穩定劑,比如在萬向和我看得到的范圍內,可能會有人錢比較少,但不會有人會因為貧富分化而凍餓。”
不過魯冠球認為原罪問題的討論對富裕階層也不無好處:“現在總的來說對富人的贊歌還是比較多。沒有反面的聲音會使富人忘乎所以。應該要有人為他們敲敲警鐘,讓他們不要太狂了。任何一個社會因素都是在達到平衡的狀態下才會有最好的發展。”
“中國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太大了,現在來看超越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長期的,可能要花幾代人時間的任務,我們經常會有這樣的陶醉,什么鋼產量全球第一啦、發電量全球第一啦,這都僅僅是點上的超越。但你加上一個人口基數的話,這些超越就都不存在了。我們現在只能是老老實實地利用勞動力優勢,及時地把發達國家的技術轉移過來變成產品,把勞動力優勢真正地變成中國優勢,在以后的上百年中一點點積累。這項工作就足以使萬向集團做幾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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