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布道者吳雪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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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3年07月09日 11:52 《新華航空》雜志 | ||
已經習慣了站在他鄉的風土之上,僅用回憶的折射清晰地照亮故土。這里的鄉親們在轟轟烈烈地掙錢,在粗疏掉生活中一切可以粗疏掉的東西 吳雪筠的回國,讓國內的時尚設計界熱鬧了起來。 她歸來的身份,是一家全球最具權威的流行趨勢研用機構的時尚設計顧問。 說起“時尚”,這是近年來被媒體和大眾嚼得最多的一個詞。它已經由一種標簽式的姿態,轉而漸漸具備了一種代表生活方式的意義。說起來,無論哪一種生活方式也不過是方式本身而已。對于像吳雪筠這樣,一個可以預言方式的女人,她的作用顯而易見且令人興奮——正如作家毛姆說過的“一伸手就摸到了星空”。然而,這個女人卻苦笑著做出另一種自我定義,她說“我更像一個布道者”。 在一家女性俱樂部里,吳雪筠坐在由她設計的色彩燦爛的沙發上,眼睛黑亮,笑容明朗,看人的目光直接,她的樣子很單純,不過是那種相當有底子的純。 找一個出口,釋放 直到今天,仍然有人說吳雪筠是中國科技大學的歷史上最漂亮的女生。談起自己的大學生涯,吳雪筠與任何一個在高等學府度過青春歲月的學生一樣,充滿著愉快溫暖的記憶。那個天真爛漫的時代,白天,馳騁在書香四溢的大地;晚上,醉臥星光燦爛的夢鄉,覺得自己像個勇士,負載家族的尊嚴和幸福。 吳雪筠的時尚之路始于這所工科大學的圖書館,她是個地道的理科生,畢業于計算機系。“我的功課并不出色。科大的圖書館藏書豐富,有各種各樣的關于藝術、哲學及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從大二起,我開始大量閱讀這些文科類圖書,對藝術時尚的興趣從那時開始的。我曾經想過轉讀文科院校,但父親不同意。”吳雪筠說,“如果講得更早一些,1981年,姐姐送我一件藍底白花的短袖襯衣,非常漂亮,很多人關注我,我開始意識到,色彩、服飾是可以吸引別人注意力的。” 大學畢業后的四個年頭里,她換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職業,最后一份是惠普公司的工程師。從這里望過去,吳雪筠的“理性”職業和“非理性”職業完全是個萍聚的過程。1990年,“為了比所有文藝作品還炫目還如火如荼的愛情”,她選擇了和男友留學法國,這次出發,就是一個歷時十三年的輪回。 抵達法國的吳雪筠,開始不安分或者說開始安于自己。也許對一個天生美麗的女人來說,感受美、審視美的能力,與記錄美、實踐美的靈性同樣具有著天生的涌動,只要給它們一個適當的出口,就能夠安然釋放。在順利做完MBA課程有關時尚的畢業論文后,吳雪筠報考了如今的法國最知名的一家時尚學院(IFM)。“學生不需要具備專業背景,而只要通過他們的素質認定。”吳雪筠不無自豪地介紹,“學院的院長親自面試,只花了約十分鐘,他便錄取了我。我想,也許是我對時尚現象的那種激情感染了他。這對我是個莫大的鼓舞。”但吳雪筠最終沒有去念這個碩士學位,她直接進入了時尚設計界。“念書就是為了證明一下自己,并且進入這個行業。既然有了這么個工作機會,那么,我想還是試試。”她在1993年成為一家法國時尚面料公司的設計師。 在2001年之前,吳雪筠坦承從未想過回國,法國的生活節奏和法國人的思維方式已經穿透了這個女人。戰戰兢兢當上面料設計師之后,她的事業忽然噴薄而出。“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很努力。面料設計不同于其他設計,一出手就是定局,無法修改,所以,我經常翻來覆去對比思考。面料總是先于服裝設計約半年的時間上市,最重要的就是配色,對色彩的把握感是在那時培養起來。” 吳雪筠頗為簡潔地實現了自己的構想——擁有一份真切熱愛的職業,時尚工作者。“我很幸運,我入對行了。”真正領悟到這點,是1994年的夏季,她和公司的老板一起坐在香榭里舍的大街上,“不到五分鐘,就能看到一個人穿著我們公司我設計的面料制成的衣服走過去。”說這些話時,吳雪筠的笑意,有種體貼自己的欣慰意味。成就感,聽起來很矯情的一個詞,絕對是一種享受,將人從一切繁復的勞作中拯救出來,讓你能做到的和所能觸及的成了正比,而生命里小小的翻攪,常常是靜止的畫面,比如,坐在街邊的一個女人凝望著行人的視線。 “我思,故我設計” 提起時尚設計,不能不提及法國的貝可萊爾(PECLERS PARIS)時尚設計顧問公司。吳雪筠了解這家公司是她進入面料設計公司之后,作為公司的設計總監,她與貝克萊爾一直長期密切合作。這家為專業人士服務的公司并不直接面對終端客戶,故而許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名字,自然也無從所知它的名聲。它由法國建筑師、酷愛時裝的德米尼昆·貝可萊爾(DOMINIQUE PECLERS)創辦,是世界上第一代風格設計工作室。今天,在全球時尚品牌產品設計以及流行趨勢咨詢領域,貝可萊爾占有全球市場份額的40%,并被公認是最具權威的設計顧問公司,它們的客戶多是世界上各個行業的一流品牌,包括美國杜邦,瑞典諾基亞通訊器材公司,蘋果電腦,夏奈爾及蘭寇的化妝品等等。1999年,成為自由設計師的吳雪筠由貝可萊爾說服,擔任了該公司的設計顧問。 普通消費的人群,往往認為是設計師引導了整個時尚的潮流和方向,其實,這是一個關于時尚等同于某種游戲的誤區。吳雪筠介紹說,預測流行趨勢是一個很復雜的工程,要對客戶品牌和市場進行準確理解和定位,對流行色系、面料、款式設計、系列產品結構等諸多方面進行研究。成功預測的前提是非常廣闊的覆蓋和掌握信息。在各個季節,國際大公司都會推出流行款式,他們有多年的經驗、廣泛的銷售網絡和完整的市場調查體系。流行趨勢是在擁有這些資料的基礎上推出的,它絕不是幾個設計師頭腦中憑空出現的產物。有了這些預測推斷根據后,加上設計師的思考,才產生了流行的設計。 吳雪筠的設計觀與時尚行業的認識是在法國的土壤上瓜熟蒂落的。實際上,從18世紀晚期的工業革命起,歐洲大陸對于時尚設計的理念便開始形成,可貴的是,這種理念一直未被中斷,歷久不衰地被承繼下來并且成長下去。走在世界前列的歐洲設計界對時尚流行的認知與把握影響了整個人類的生活進程,每一代都有大師、圣賢、烈士,也同樣有平凡記錄者,而文化、感動、情懷就在這些設計里活了下來。吳雪筠的另一個幸運之處是,她在這種環境下受訓,法國人對光線、色彩等視覺和觸覺的完美要求和靈感,似乎被上帝恩賜過了,他們太過在意地享受人生短短幾十年。在雪筠的觀念、甚至儀態里,充滿了法國人特有的對人的關愛,并因歐洲工業革命的物質早熟而對自然保留了敬畏的氣質。在十三年的西行漫記中,她有了充足的時間營養這種溫情脈脈,這幾乎是她作為一個時尚設計師的風格和個性的命脈。而這種個性與風格,又恰好成為貝可萊爾公司挑選顧問的標準。 吳雪筠還是比貝可萊爾的來自世界24個國家的國際時尚顧問及代表多了一些東西。最好的例證是她在處置女裝品牌MEO VENTI的方式上。在擔任近兩年的品牌總設計師工作中,每一季的服裝都多多少少地出現與西方標準所不太一致的設計,比如,東方的吉祥幾何圖案。吳雪筠來自一個文化底蘊博大精深的古老國度,那些幾千年歷史沉積下的民族特性,總在你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你總也想像不到那種力量會根深蒂固地主宰著一些靈魂深處的原動力。離開中國時,雪筠大概沒有想過,生命中最忠實并設計著她的,是兩種相激相容的東西方文化特性。 傳道、授業、解惑的寂寞 有一首散文詩這樣寫道:“歸來,極夜了,路上行走看到夜空仍有游云及微星,我的歡喜與寂然一起襲來,卻無人能夠分享”。 也許,它可以作為吳雪筠剛剛回國時的狀態寫照,她和貝可萊爾公司正式簽約成為中國市場的總代理,于2001年底回到北京。北京的冬季歡迎著這個重返國門的女人,而她已經習慣了站在他鄉的風土之上,僅用回憶的折射清晰地照亮故土。這里的鄉親們在轟轟烈烈地掙錢,在粗疏掉生活中一切可以粗疏掉的東西,吳雪筠說“我真是有些不太適應”。 她說她回來不純是為了賺錢,盡管這份工作賦予她一個商人的角色。這里沒人認識她曾經是誰,沒人知道誰是貝可萊爾公司。她看到了理想,卻還看到了理想的世俗背面,于是,兩面,面面相覷,做不得聲。 她花了半年的時間,又看清了中國時尚設計市場的現狀。群龍無首,各自為政,沒有時尚只有流行,沒有設計只有盜版。“中國有最高貴的紡織品,棉、麻、絲。可是沒有一家國內的面料公司能賣得動產品。我看見國際面料展示會上,他們的設計非常差,根本沒人要。我問過他們,知不知道世界市場的需求是什么、流行什么樣的東西?他們說不知道!我說他們想不想出口,他們就說,你想要什么樣的我給你做什么樣子的。統統是這種回答,他們只想做來料加工型的低端生產。”吳雪筠無奈且嘆惋,“你看意大利和法國,他們沒有好材質,但他們在軟件上,就是設計上動那么一點點,就創造出驚人的價值。而中國的情況剛好相反。讓人痛心的是許多原料就這樣被浪費掉了。”也有企業家們希望將設計帶上一條理性的路,藝術和商業的融合是他們的目標。“他們都太想錢了,設計以錢為本,而非以人為本。其實,他們已經很有錢了,都想企業做大,而不是做強。貪心造成質量上的過虛。中國至今沒有一個自己的品牌。” 如今,與吳雪筠所代表的貝可萊爾公司合作的中國商家日漸多了,有著名的號稱“中國第一休閑運動品牌”的“美特斯·邦威”,原本只有幾千萬的銷售額的邦威,在貝可萊爾進駐企業后的第二年,銷售額翻了幾倍達近8億,“不能說這純粹是我們的功勞,但對于他們的品牌設計定位來說,我們絕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說這些話的吳雪筠顯示出的仍然是一個設計師的使命感,據說貝可萊爾的企業文化賦予設計師以美化生活為傲,以傳播美麗為責的原則,這與工業時代的流程并不相悖,越來越多的設計被批量生產,有更多人能夠買得起它們,“你所擁有的東西就代表著你”。貝可萊爾和吳雪筠的價值不僅是它帶來了歐洲現代性和工藝美術運動的古老格言組合,“忠實美感與尊重質量”,還有一整套的設計管理流程優化經驗。這兩者之間的結合會令中國的時尚設計人突感貧瘠。然而,在國內這樣一個完全沒有細化的行業領域內,千辛萬苦劃過半個地球后,她的顧問位置卻一直退后,從設計指導到管理流程到市場定位,她傳道授業外加解惑。有人能清楚得看到付一筆錢便能買回距離我們遙遠的世界時尚設計的差距,至少能縮短這種距離,立地輕盈。而大多數國人依舊認為省錢就是掙錢,別人的經驗就是拿來懷疑的,這大概是蕭伯納所謂“慢性貧困所留下的傷痕”,這需要時間慢慢地治愈。 吳雪筠早已學會了在眾多遺憾中尋找自己的平衡點。她把那本已經成為全球幾十家頂級品牌的戰略設計和理念開拓的珍本材料“未來”(FUTUR)鋪開,里面有現代產品設計、顏色和材質的綜合性研發咨詢材料,包括工業產品設計和個性化品牌設計在內的未來消費者心理材料,精美絢麗,宛若展開了一個時尚者的夢想的美麗天堂。這是她的領地,她的宿命。“做一個客戶是一個,不求做大只要做好,就可以一點一點地影響大家。我不是一個商人,我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布道者。”她說得心甘情愿。 撰文/戈旋攝影/阿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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