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我們稍稍的回到技術層面。請問兩位教授，如果沒有SARS，也沒有政府的額外的宏觀經濟的政策的干預，你們估計2003年中國的GDP增長是多少？由于有了SARS，它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又是多少？

　　胡鞍鋼:根據我們對中國經濟增長模型，就是1978年到2002年的不變價格計算的模型，計算機的模型，不是季度和月度的，當然這個有一定的局限性，大體認為，到今年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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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中國過去5到6年經濟增長最高的時期，應該說是從去年的一季度開始持續性活躍，五個季度連續上升，估計如果沒有SARS的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長率會在去年的8%的基礎上，提高一兩個百分點，也就是9-10%，當然有了SARS的影響，當然是不同的方案，你是在二季度控制、三季度控制，或者年底控制，會對經濟增長率有0.3到1.0個百分點的影響，當然如果比較嚴重，特別是外貿，海聞教授談到一些影響的話，可能會到1.5%這樣大體的結果。這是我們的一個基本判斷，也就是說中國經濟增長率是肯定會實現7%的增長率的目標，如果弄得好的話，我們認為有可能在8-9%，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對中國經濟影響增長有限的，但是對就業的影響要比我們估計的嚴重的多。今年政府提出來新增就業崗位800萬，去年是715萬，如果沒有SARS的話，我想新增八百萬崗位有可能的，但是出現了SARS的影響，特別是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的四五個行業，可能會造成相當大的影響，另外農民工從城里返回農村，他們的收入和工作暫時沒有得到，這樣的話影響很大。對這個問題，我們現在更關注的是中國就業問題.

　　主持人:我提供一個數據，河南出省勞動力600萬，截止5月9號是返回數占總體的48%，江西442萬出省務工的農民中，截止5月8日25萬人返鄉，75萬人停工。由于外出打工減少，減少農民的收入水平總體下降，，由于就業的影響，會進一步造成收入的影響，收入的影響就會對消費造成影響，由此造成一個乘數的效應，在你們的預測中有沒有把這個預測估計到里面。

　　海聞:我不是搞宏觀經濟預測的，我本來沒有預測今年的GDP增長多少，但是原來政府的目標是8%，我們只是估計SARS本身對GDP的影響，我們估計是影響一到兩個百分點，我們沒有估計到標準是多少，但是第一季度的9.9%，我認為是一個特殊情況的高。如果看這幾年的宏觀經濟數，因為是同比，去年的第一季度是最低的，去年的第一季度在全年里面最低的，所以今年的第一季度和去年比是最高，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往往出現這樣的情況，2001年是第一季度最高，然后第二，第四季度最低，低下來，去年是第一季度最低，然后搞上去，今年如果正常情況下，也達不到9.9%。所以，我認為政府原來估計8%，這是可以實現的，我們現在是7%也是可能的�，F在看來很多都了，胡鞍鋼教授講，它可以嚴重到1.5%，跟我的預測是一樣的。還有的網友經常說，不應該假設，不是說假設，分析問題總是從一個面，一個面來分析，否則的話，象解剖麻雀一樣，這個因素造成什么影響，另外一個因素又造成什么應影響，并不等于說我們太幼稚。有人說我沒有考慮外貿因素，因為在當時，正因為SARS的影響剛剛開始，外貿因素還不明顯，所以我們暫時不考慮。再一個，我們講的這種情況下，如果把外貿因素考慮進去的話，情況只能比我們估計的更壞，所以跟我們估計的方向是一致的，程度不同而已，所以并不影響我們的基本觀點。

　　趙曉:今年春季的廣交會累計出口成交44億美金，去年春季廣交會是124億美金，人們估計如果沒有SARS，今年成交額應該達到200億美金才比較正常�？紤]廣交會的損失，以及廣交會之外的損失，人們估計二季度SARS使得外貿訂單減少了200億美元，僅此一項，就足以造成中國經濟下滑1.5%左右，請問兩位教授對這一形勢有何評論？

　　胡鞍鋼:每個人的方法不大一樣，模型也不一樣。另外，我一般不做短期預測，我只是在特殊時期，比如說1998年，因為是大水影響，另外這一次有一些影響。做預測，第一，恐怕是和方法有關，大家不一樣。第二，也和每個人的經驗相關。最近我們也把一份我們的研究成果，就是對中國的影響，在四月中下旬做了分析，給一個同行傳過去，他特別講到，對中國這種轉型的國家，這么大的國家，可能有時候經驗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說，不同的人，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看法是非常重要的。

　　胡鞍鋼:另外，我認為，不應該是一個聲音，一個預測，一種看法，應該是多個聲音，多個看法，這樣給一個社會提供供大家來選擇的看法。但是，預測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的目的是想探討什么方法SARS影響更大。從政府、企業、社會，包括公民能不能采取一些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實際上正如很多人所講到的，SARS的影響不光是經濟影響，現在來看，還對社會產生很多的直接影響，比如說很簡單，這半年或者這一學期，很多種小學生功課就受到很大的影響，耽誤了，因此在4月24號，北京市決定要放假的時候，我在想，如果讓我們的孩子都在家里去放假的話，就是很高的機會成本，所以我建議，能不能盡快的建立空中課堂，我的基本思想就是認為這種危機已經出現，損失是很大的，也是多方面的，但是我們不能被動挨打，能不能樹立這樣的一個觀點，就是辦法總比困難多�，F在看來，不僅北京建立了空中課堂，而且河北建立了空中課堂，使一千多萬中小學生收益。另外西安、沈陽、寧夏、河南、西都建立了很多的空中課堂。也許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可能利用國家最好的師資，建立我們一直設想的空中課堂和空中學校，可以有效的整合全國的資源，來降低我們的一些損失，既包括經濟損失，也包括社會損失。

　　植萬祿:兩位教授用不同的模型和方法，得出了一些結論，我想讓兩位教授評論一下對方的方法？

　　海聞:我覺得我們的差別在于，我們在分析短期影響，胡鞍鋼分析長期影響。如果我們講中國的經濟增長總趨勢的話，那么這是一個有很多發展的因素，這點上沒有分歧，但是如果分析當年的GDP的話，講的就是短期影響。所以，這兩個必須要分開。第二個差別，對短期影響，有長期因素和短期因素，短期因素是SARS，長期因素是中國經濟的基本面，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主要是長期因素在起作用還是短期的因素在起作用，我們認為在今年的GDP的影響是短期的因素影響，而不是用長期的因素影響。這是一個最大的區別。所以，為什么他那么樂觀，而我們把問題看的比較嚴重。再一個方面上面的區別。

　　海聞:對GDP的影響，剛才我已經講了，我們最彈性的談對宏觀經濟的模型，對經濟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根據數據推算GDP的影響，做一個粗略的估計，我們從來沒有說我們的方法不會很精確，不會精確到零點幾，有的專家說0.2、0.3，我說誤差不止這些，我們的估計就是讓政府知道，影響總需求的哪一部分出了問題，而不僅僅是看到底出現多少個GDP的增長點。當時整個經濟學界幾乎是一片贊歌，認為非典影響不了中國的經濟，我認為四月份數據說明不了什么，五月份、七八月份可能更明顯，我說到年底再看。當然，也不一定說幾個百分點的問題，但是SARS的影響，你去問問這些司機，你去問問這些餐館老板，你去問問這些航空公司，他們什么感覺。

　　植萬祿:無論是悲觀還是中國，都是對中國經濟的關心，請問兩位教授，根據你們的分析和研究，今年我國定下的7%的經濟增長目標，會不會因為SARS而達不到？

　　趙曉:很多人批評宏觀預測，但是我們認為宏觀預測非常重要，特別是對宏觀政策的制定者來說，他的政策是根據他的預測來確定的。如果我們判斷SARS對于中國經濟的影響非常嚴重，我們得出的是一套宏觀政策，如果認為SARS對中國的經濟影響非常有限，我們會得出另外一套宏觀經濟政策，請兩位教授評論一下兩位不同的結論，對中國宏觀經濟有哪些不同的增長含義？

　　胡鞍鋼:我想宏觀經濟政策，應該說是我的一個老觀點，仍然保持它的連續性、穩定性和穩健性，只做個別的調整，在經濟學上叫“相機抉擇”，靈活性的調整。比如說我們按照原定的計劃，就是三月份，兩代會通過的140億的國債，現在還沒有使用，現在我們只使用了去年的結余。在使用國債上，我覺得不要進一步擴大，只是現有的規模進行結構性的調整，比如說過去我們認為，在99年我們向國家計委提出來，國債的投資不僅有硬件的投資，比如說大的項目，基礎設施還有一些能源建設項目，包括水利項目，更重要的我們提出來要軟件投資，所謂軟件投資，就是對教育、衛生、健康，包括飲用水、RND方面的投入。那么，我們知道，國家在過去幾年發行6600億的投資，帶動了整個中國經濟的增長，同時我們也發現6600億投資中，用于軟件投資，所謂教育和衛生的投資的比例相當低。就算是衛生的話，也只有8個億，和6600億不成比例。通過SARS這次沖擊以后，那么在使用國債投資方面，就要做比較大的調整，象軟件投資，特別是對農村、對人的投入，這就包括孩子們一些學�？梢愿�新，還有一些農村的衛生的防疫站，包括一些醫療設備進行一些更新，特別是需要指出的，目前我們中國農村的人口還有近50%的人，不能飲用清潔的飲用水，那么飲水工程也是很重要的。雖然過去的國債做了一些安排，我認為還不夠。另外來看，公共衛生的含義還包括相當多的環境因素，根據有的科學家向我介紹的，我們很多的流行病，地方病，很大多程度上還不僅僅是個人衛生，社區衛生，還包括環境明顯的改善有助于解決人們的健康問題，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看，這1400億的投資，國債怎么用，現在成為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對此，我覺得宏觀經濟政策總的方向不要變，但是可以做適當的結構調整，特別是要提高效率，使這筆錢真正的投資于人們的健康，投資于人們的教育，這是我的基本建議和想法。

　　海聞:如果確認了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宏觀經濟就要對癥下藥。這次和一般的經濟衰退周期不一樣，它木是一個普遍的問題，受傷害最重的是服務業、交通運輸。因此，宏觀政策的開支投入，就應該集中在這些行業里面，而不僅僅是象通貨緊縮的降低利息等等手段，這是一個要注意的地方，政府實際上已經做了，包括通過免稅，通過對受災行業的補貼，這是和以往宏觀政策的區別。當然總體上需要刺激宏觀需求，增加一些開支，尤其是在公共事業方面，刺激開支，也會拉動其他方面的需求，如衛生、教育等等。還有就是在外貿上面的政策，也要對癥下藥，而不僅僅是出口退稅，因為這次的外貿受到傷害，不是因為我們的價格問題，不是因為我們的匯率問題，和97年的金融危機不一樣。那么，在97年通過出口退稅，降低出口成本，使中國的出口產品更有競爭力，采用出口退稅的辦法，而這次出口受損，是因為商業的活動的減少，人家害怕不能及時交貨，是對前途的不確定性，而不是價格問題。所以，還要進一步仔細研究才能夠針對問題提出確實的正確的政策。

　　趙曉:由于時間的關系，我們的討論接近尾聲。再問一個和我們剛才的討論很不相同的問題，就是SARS對中國經濟，或者某些行業有沒有一些正面的影響？

　　海聞:正面影響當然有了。對經濟的正面影響，一個是對某些行業，尤其是和衛生有關的行業，它促進了需求，也刺激了這些行業的發展。那么，還有就是對整個經濟體制方面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主要是除了政治信息方面的透明度以外，人們對經濟體制方面的要求，也使得政府能夠在增加透明度、信息披露方面也有所提高。

　　胡鞍鋼：我想正面的影響，或者說主要是兩點更突出，一個是危機，我稱之為全面學習最好的課堂，因為危機的時候，人，特別是健康生命受到嚴重的威脅，也引起國內外廣泛的關注，這也迫使我們必須迅速的學習，密集的需要，學習的效率最高，學習的過程，不光是政府的學習，公民的學習，社會的學習，全體人民的學習。第二，重大的災害、重大的危機，也孕育著重大的變革。因為我們知道，每一次重大的變革，都產生于重大的危機。比如說在二十多年前中國的改革，就源于文化大革命這一場全面的危機，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危機，才有了中國的改革。我想，通過這場重大的災害，重大的危機，我們全面會重新學習，重新思考來獲取一個更大范圍，或者說更大范圍的改革和開放。那么，我們來推動中國發展或者說可持續的發展，是一個健康的發展，同時也包括人們身體健康的發展，而不僅僅是追求GDP增長。

　　海聞：補充一點，正面影響里面，還包括對政府在經濟當中的作用有所影響。那么，這次SARS以后，大家都認為政府在公共衛生這方面重視不夠，實際上引申了在市場經濟轉軌過程當中，政府到底應該扮演什么角色的重新認識。

　　趙曉：根據最新的信息，以及剛才我們的討論，兩位對你們對于中國經濟的預測，有沒有需要調整的？今年的經濟增長到底是7%還是8%。

　　海聞：沒有了。

　　胡鞍鋼：我也沒有了

　　網友：海聞老師，看了您的分析報告，是不是也把SARS造成的精神損失計算在內？

　　海聞:在經濟學分析當中，我們還是分析有形的損失，對于精神上的損失，很難用經濟指標來衡量，分析對整個社會，對其他方面，心理損失會影響經濟行為，但是心理損失本身沒法用經濟指標來衡量。

　　網友:非典對經濟影響的經濟效益有一段時間才會顯示出來，兩位教授如何看待非典的滯后效益，它會持續影響到中國經濟時間有多久？什么時候影響會消失？

　　海聞:這個取決于SARS的控制程度，如果象現在這樣，最多影響今年的GDP，或者是明年初。但是如果今年控制不好，或者明年SARS再重來，可能還會影響明年的GDP。

　　胡鞍鋼:我可能更擔心的就是SARS這種病毒的特征，弄不好會使得有些問題長期化，就象艾滋病一樣，當時不多，但是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威脅人類健康的問題。所以，無論SARS有效控制，或者有效控制之后，這個問題仍然是社會更關注的問題，仍然要采取有效的辦法，使短期的事件不能夠長期化。

　　主持人:剛才兩位教授談到經濟的正面影響和負面影響，問一下，正負影響的抵消作用會多大？

　　海聞:我們只能分析正面有哪些影響，負面有哪些影響，抵消肯定會有，但是很難在量上分析。

　　植萬祿:政府定下的7%的增長目標，會不會因為SARS而受到影響？

　　海聞:政府定的7%的目標，是在沒有SARS的情況下定的，出現SARS一定會受到影響，但是結果仍然可能是7%，政府定的7%，也許沒有SARS可能是8.5%，但是因為SARS可能又回到7%。我覺得7%還是很有可能，如果沒有SARS的話，今年可能是8或者8.5%。

　　胡鞍鋼:我的看法就是重申一遍，今年實現政府原來預定的7%的目標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實際上原定新增八百萬就業崗位這個問題比較突出。

　　海聞:失業率和GDP的增長是緊密相連的。

　　趙曉:我今天到我們的演播室來的時候，順便的問一下出租車司機，他今天的營業額是多少，他告訴我說，不到40元。

　　趙曉:我想這是我所觀察到的非典對于中國經濟的一個直接的影響，有人說，“觀一葉而之秋”，但是做宏觀經濟的人對這個話比較懷疑，你怎么知道一片樹葉代表整個秋天，你怎么知道你的觀察不是錯誤的，所以我很希望，我所看到這一片樹葉，僅僅是很片面的一片樹葉，而不代表宏觀經濟的整體。我們前面談到當SARS來臨的時候，就象病來如山倒，所有的人都承認，它對中國的經濟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今天我們的討論也承認了這一點，但是我們報以樂觀的是，SARS來臨的時候，正是中國的經濟往上走，進入一個比較高速增長的時候，另外，我們政府還有一些政策措施，可以來沖淡SARS的影響。我們希望我們2003年的經濟依然能夠保持比較好的經濟增長。就象我們前面所談到的縱然黃金沒有了，我們還能夠保住白銀。我們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結束，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我們將會討論如何實施有效的政策，來克服SARS對于中國經濟所造成的不良影響，我們也將討論支撐中國經濟增長的基本因素以及在SARS來臨之后它的演變趨勢，我們還將討論在整個中國經濟的機體中還有哪些漏洞，有可能引發類似于SARS危機，我們如何做好防范。歡迎各位網友繼續參與我們的討論。謝謝大家，謝謝兩位嘉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