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集偉

　　我對人名兒的興趣從初中二年級就開始了。因為喜歡舞文弄墨，那時，我與學校教務處的范老師變得很熟。范老師原來教物理，后來聲帶出了點問題，于是改行在教務處刻寫鋼板。范老師字寫得風流內斂，優雅工整，耐得住仔仔細細反反復復地看……迄今為止，龐中華、席殊等無數“寫字先生”聲名顯赫，大行其道，可在我眼里，沒一個比得上范老師。

　　除了字寫得漂亮，范老師還有件事做得我永遠想不到——工作之余，范老師為我念中學的那所學校編輯了一本《同姓冊》——即將全校同姓的同學編輯成冊。這樣做的好處，是除了年級、班級之類例行的花名冊外，有了一個可以憑借姓氏查找學生學籍資訊的快捷路徑。這個做法在網絡時代的今天看來，小菜一碟，可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誰想得到？

　　正是這個我不說幾乎沒人知道的“同姓冊”，讓我對“人名兒”興趣陡增。我從那個抄寫著“周吳鄭王”的厚厚一本冊子上，意外認識了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的“同學”……非常抽象。比如“冷成冰”，比如“許多夢”，比如“于美好”，比如“左文革”……這些或俊或丑或男或女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同學至今我也一個不曾“面謀”，可我知道他們美麗的名字，并知道，我和他們是校友。

　　等到上大學，對人名兒更為好奇。與我不同系更不同班，有男生姓“易”，其名單字一個“難”，組合成“易難”為名，他的父母在給他起名兒時，想到的是人人要面對、要歷經、要歌哭、要絕望的人生？再有同學在歷史系，姓賈。以我個人經驗，我一直覺得漢字名姓中，這幾乎就是最難命名的姓氏。可該女生父母卻以一個單字“黛”為其命名，組合成“賈黛”……為此，我專門托歷史系的哥們制造機會，假裝與其不期而遇在校圖書館，雖只擦肩而過，但那驚鴻一瞥的“震撼”存留至今……她的父母是紅迷呢。

　　漸漸地，也就對好名字或壞名字生成自己的判斷標準，扼要說，即簡單、尋常、個性化。我甚至無聊地開始搜集那些原本與我素不相識者的名字(筆名、藝名、網名亦收藏，但列為另冊)：“鐵合金”或“水均宜”，“席麥子”或“莊稼漢”，“天亮了”或“黑到底”——我發現，以本人一孔之見，用最簡單、最尋常的字眼，表達最富聯想的意境或性格，使人過“耳”難忘，乃上佳之名。

　　媒介最近報道稱，國家語委即將出臺《人名規范用字表》，對“起名”作出相關規范。我想，如此規范應該不是針對“鋒芒”或“個性”的規范，而主要是沖那些從《康熙字典》里找到連五筆字形、微軟輸入法、全拼輸入法、鄭碼輸入法、智能ABC等等一概無法“打”出的生僻字作為犬子或愛女名姓的家伙去的。那類怪異之名，我也有所搜集，可“它們”大都無法用電腦打出，所以，讀者也便永遠看不見它們……如此細節也剛好說明，沒有確切信息或無法傳遞明確信息的語詞，是沒有意義的。

　　當然，如你所知，那種以公用語詞草率入“名”的做法，我也向來不屑。最典型的例證我舉過N次：張朝陽。盡管后來張君果如其名，事業蒸蒸日上，但這個懶惰地將公用語詞直接搬進姓名的做法，依舊糟糕透頂。網站蕭條后那個針對“張朝陽”的著名笑話，其實也是對所有在姓名之事上“過度關注”或“過度敷衍”者的揶揄——北京市朝陽區政府最終為什么要拒絕張朝陽向該區捐款200萬元人民幣反向搜狐網捐款200萬元人民幣？很簡單，人家壓根不想沾一條狡黠“狐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