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郭為中 上海報道

　　5月22日下午5：00，孫樹漢帶領的上海第二軍醫大學遺傳教研室20多名研究人員，終于研制出預防SARS的“候選疫苗”，比原計劃提前了一周。

　　“明天就開始進行小動物實驗”，當天傍晚6：00，孫樹漢興奮地對記者說，“同時，

我們也準備向國家申請專利。”

　　而幾乎同時，廣東也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5月19日，廣東中山大學教授黃文林帶領的實驗組，也研制出了預防SARS的DNA疫苗和腺病毒攜帶SARS部分S基因疫苗，并且在5月20日開始將疫苗注射到大白鼠體內，比孫樹漢小組快了3天。

　　難道SARS疫苗真的將率先在中國研制成功？

　　難道大量專家做的“疫苗至少要3-5年出現”的預測都將失靈？

　　難道中國科學家將在這場“戰役”中戰勝國外的專家，取得歷史性的突破？概念之爭

　　4月底，孫樹漢教授在上海市政府召集的SARS攻關會議上的講話，經媒體報道后，引起了軒然大波。當時他表示，他所率領的研制小組，將在1個月內成功研制出疫苗。

　　“科學家有發表觀點的自由和權利”，5月21日下午，年輕的上海市科委主任李逸平對本報記者說。

　　李逸平是上海研制SARS疫苗的政府領軍人物，同時，他也是上海防治非典總指揮部科研組(簡稱“防非科研組”)的組長。

　　防非科研組目前一共在上海成立了三個研制SARS疫苗小組，分別是：中科院上海分院生命科學院，由院長、中科院院士裴鋼領軍；復旦大學，由復旦大學副校長王衛平博士和上海病原學研究協作小組組長、國家衛生部醫學分子病毒學重點實驗室主任袁正宏教授領軍；第三小組是復旦大學醫學院和上海第二軍醫大學，由復旦大學醫學院免疫學教研室主任熊思東領銜，二軍大遺傳教研室主任孫樹漢教授和留美歸來的免疫學專家李忠民共同領導研制。

　　幾個領軍人物都是國內在病毒學、免疫學、微生物學、遺傳學等方面的權威。

　　其中，孫樹漢教授是哈爾濱人，早年獲得河北醫藥大學的本科和碩士文憑，后來留學日本和英國，在日本獲得了博士學位，在海外學習和工作了七八年，1992年回國后被上海二軍大聘請。

　　但孫樹漢教授的觀點在其他科學家那里并未得到認同。

　　復旦大學副校長王衛平表示，疫苗的生產和有效性，以及是否能夠應用到人類身上，這些都有待研究，現在講時間表為時尚早。

　　上海市科委主任李逸平也用謹慎的口吻表示，“這里有兩個概念，構建疫苗是一個時期，真正用到人身上是另一個時期，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有些科學家(對1個月研制成功)不贊同，我們還是認為，在講科學進展的時候，要留有余地，而且要全面，我們期待科學家有朝一日能解決SARS的問題。”

　　“研制出非典疫苗絕對沒有問題”，與孫樹漢同一小組的李忠民表示。李忠民曾經在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工作了13年之久，今年2月份剛剛離開FDA回國。由于他在國際免疫學上的重要影響和經驗，回上海不久就被邀請加入了研制疫苗的工作。

　　但是，“時間絕對不能有這么快。”他比孫樹漢謹慎了很多倍。

　　他表示，以他長期在美國的經驗，研制出疫苗還是需要3-5年的時間。“因為疫苗和藥物不一樣。非典藥物會比較快地出現，因為藥物是為了救急，安全性的考慮可以少一些；而疫苗是用在健康人身上，除了有效性，安全性至關重要。”

　　而孫樹漢有著東北人的直爽，他認為，第一，他的表述沒有錯誤，“關鍵看怎么理解了。如果說(我們的)不算，那別人的也不算”；第二，媒體的確沒有把他的意思完全表達清楚，誤導了讀者。

　　孫樹漢教授將他們小組目前研制成功的疫苗，稱之為“候選疫苗”，即指在實驗室研制成功的SARS疫苗，只是還沒有進行動物和人體實驗，但也是一個階段性成果。

　　孫樹漢教授也承認，從現在的“候選疫苗”到最后的真正可以用在人體上的疫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忠民認為，最關鍵的是對大動物的實驗。他現在的心情非常著急，因為荷蘭的一位教授，也是他的好友阿倫·托馬斯已經在猴子身上研制出SARS抗體，已經領先中國。“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很大的P3實驗室，能夠養大動物的那種，現在的P3實驗室都太小了。如果中國目前沒有這樣的實驗室，將在研制上落后于別的國家。”

　　李忠民一再希望記者通過文章告訴人們，不要對疫苗很快研制成功抱希望，“疫苗絕對沒有這樣快，因為安全是第一位的。”速度之爭

　　目前，在研制SARS疫苗方面，主要有4個種類和研制方法，分別是滅活疫苗、減毒疫苗、基因工程疫苗和DNA疫苗，4種不同類型的疫苗各有不同的特征。

　　其中，復旦大學袁正宏教授的小組研制的是滅活疫苗，而孫樹漢等研制的是DNA核酸疫苗。

　　滅活疫苗，從字面上理解，就是使SARS病毒完全喪失活性，但缺點是在個別接種者體內會產生一定的毒副作用。

　　減毒疫苗，能夠減低SARS病毒的毒性，但缺點是不能殺盡病毒。

　　滅活疫苗和減毒疫苗都屬于第一代疫苗。

　　4月底，袁正宏教授向媒體表示，采用毒株滅活提取技術的滅活疫苗，將在幾個月內問世。

　　現在看來，孫樹漢小組研制的第三代疫苗——核酸疫苗稍稍領先了一步。

　　孫樹漢向記者分析其中的原因，第一是核酸疫苗的工藝簡單，第二是他們進行類似的研究工作已經好幾年，“我們已經擁有了一個成熟的技術平臺。”

　　還有一個關鍵點就是，目前他們進行的研制工作不需要SARS病毒，“因為其他科學家已經做好了病毒的基因序列，而且已經公布。”

　　有了這個基礎，他們的工作就簡單多了，就是根據這個基因序列，通過人工合成基因。孫樹漢表示，這種基因合成理論上只需要2-3個工作日。

　　他表示，5月23日開始的小動物實驗，仍然不需要病毒。如果實驗用的小白鼠能產生抗體，就說明候選疫苗的方向對了，然后再在大動物身上實驗，“這時候就需要SARS病毒了，要在P3實驗室里做。”

　　“我們爭取能夠在小動物實驗不久，就做大動物實驗，大動物爭取2個月時間。”孫樹漢說。大動物選用的是和人類接近的猴子，最后步驟就是人類的臨床實驗。

　　為了趕速度，孫樹漢五·一節沒有休息。

　　而此時，和孫樹漢小組在速度上競爭最激烈的，就是廣東黃文林教授的小組。

　　黃文林教授對媒體介紹說，他們研制的核酸疫苗，第一批已經注射進白鼠的體內，5月25日之前就可檢測到白鼠體內是否產生了SARS抗體。如果產生了抗體，接著只要花兩三天的時間，就可證明這種抗體是否是SARS保護性抗體，然后再需要每隔1周分3次對白鼠進行注射。

　　孫樹漢5月20日就已經注意到了廣東的速度和成果，因此他希望加快進度。

　　但是，李忠民認為，現在速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安全性。所以，他給自己定的目標要保守得多，“爭取今年年底能夠完成小動物實驗。”利益之爭

　　但是，研制出的疫苗歸屬誰，將是未來一個大問題。

　　目前，上海市政府在疫苗研制上已經投入了約200萬元人民幣給三個研制小組。

　　據孫樹漢介紹，除了科委的投入，學校和教研室自身也投入了部分資金。同時，他透露，其中還有民營企業的技術參與。這家企業就是李忠民剛剛在國內注冊的上海海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而科委主任李逸平透露，復旦大學研制中的滅活疫苗的合作方也有上海生物制品所。

　　同時，研制疫苗少不了P3實驗室。因為非典病毒的高度危險性，很多實驗必須在國家認可的P3實驗室中進行。5月14日，國家有關部門正式批復了上海3個P3實驗室可以從事SARS病毒的研究。

　　這3個P3實驗室，1個設在上海疾病控制預防中心，而另兩個設均在在上海、香港擁有數家上市公司的上實集團屬下的上海實業科華生物技術有限公司。

　　而據李逸平透露，上海防治非典科研專項基金全部由一家民營企業捐助。

　　政府、大學、企業、其他科研機構，還有像二軍大這樣的軍隊屬下的大學機構，共同參與了疫苗的研制，而一旦非典疫苗研制成功，疫苗能夠最終從實驗室變成產品，就意味著一個巨大的市場和巨額的收入。

　　專利權歸屬誰？利益如何分配？都將會是一個大問題。

　　李忠民表示，現在還沒有談專利權如何分配的問題，但肯定是參與方共同擁有，“估計最快要到做小動物實驗的時候來討論。”

　　目前，李忠民的公司公司負責下游產業化的工作，而熊思東和孫樹漢教授則負責上游研發的工作，“這是一個完美的組合。”

　　他表示，目前中國大陸有25個省和直轄市有SARS疫情發生，加上中國香港、臺灣等，“這些地方的人都要用疫苗，市場非常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