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邵穎波 黃一琨 北京報道

　　上周末，兩高公布了疫情期間若干有關刑事處罰的司法解釋，再一次挑動了人們腦海深處的那個興奮點。很多人意識到，這種時刻出臺的司法解釋無疑有敲山震虎的作用，但是更重要的是，它一定會被立刻付諸實施，我們就可以看到那些造謠惑眾的人、臨陣退縮的人、嚴重瀆職的官員以及那些拒不服從隔離等強制措施的人，會被課以更為嚴厲的刑罰。目前 衛(wèi)生部將SARS暫定為乙類傳染病，但從各級政府采取的防治措施來看，實際上依據(jù)的是甲類傳染病標準。由于界定傳染病的類別與政府采取的各項防控措施直接相關，很多法律界人士建議，國務院應盡早發(fā)布公告將SARS列入甲類傳染病進行管理。

　　當然，更多人最關心的仍是自己的利益，即使窩在家里不能外出的日子，很多人也不忘給律師打電話，詢問關系到切身利益的各種問題。訴訟業(yè)務大幅下滑

　　但是律師們也有自己的煩惱。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的岳運生律師把律師業(yè)也列為受疫情影響較大的行業(yè)之一。一向甚為忙碌的北京律師這段時間遭遇到了生活的急剎車，當事人和法院都愿意把開庭的日期順延，訴訟活動減少了很多。岳運生說，就連電話問詢也少了，問的也主要是關于勞動合同的事宜，這其中出租車行業(yè)是最多的，關于商業(yè)合同中不可抗力條款的咨詢也不少。

　　不可抗力，這個術語成了律師和當事人之間通話時最頻繁出現(xiàn)的字眼。按照我國《民法通則》和《合同法》等法律的定義，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預見、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觀情況，它包括自然現(xiàn)象和社會現(xiàn)象。民法規(guī)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合同或者造成他人損害的，不承擔民事責任。

　　突如其來的非典疫情被律師們理所當然地看作屬于不可抗力的范疇，北京天達律師事務所的張曉森律師正在忙著為自己代理的房地產(chǎn)公司緊急修改和起草購房合同中的相關條款。他的客戶銷售的是一個精裝修的樓盤，合同上稱今年10月交付使用，但是負責施工的工程隊來自河北廊坊，因疫情而無法進京，樓盤的按期交付使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張曉森律師要做的就是斟酌合同中對于不可抗力條款規(guī)定的范疇，爭取幫助客戶與生意伙伴相商出一些新的補充條款。

　　法院基本上還在照常工作，如果雙方當事人都在北京，案子的期限又比較緊，能開的也都開了。不過，常在法院跑動的人說，這期間開的庭都比較乏味，三言兩語就完了，很少看見有人在法庭上沒完沒了地較真的。但是北京市的律師們在外地的工作已經(jīng)基本停滯了�！皼]法去呀，當?shù)赜幸?guī)定，到那兒得先隔離14天，誰受得了呀�！标愔救A律師說，這位以個人名義開辦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本來有起案件要到沈陽開庭，可是，4月28日遼寧省人民政府發(fā)布《關于進一步加強非典防治工作的通告》，規(guī)定凡來自非典疫情多發(fā)區(qū)的各類人員，必須立即自覺向住地居委會、村委會或住地所屬單位報告，在住地相對封閉接受醫(yī)學觀察10天，期間不得隨意外出，而在沈陽，將被隔離到政府指定的9家賓館入住，住宿、餐飲費需自理。盡管這樣的措施引起了一定的爭議，但大家還得遵照執(zhí)行，陳律師只好用電話和法院聯(lián)系，要求延期。

　　訴訟被疫情延誤，律師們關心最多的問題是“審限”。人民法院審理各類案件的期限簡稱為審限，我國民事、刑事、行政三大訴訟法中均有關于審限制度的規(guī)定。而最為嚴格的是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guī)定，最為必要的時候，延長審限要全國人大常委會才能決定，但是眼下好像已經(jīng)沒有哪家法院顧得上這些了。難得的“思考時間”

　　陳志華律師笑稱自己在“非典”期間被政府“征用了”。從4月23日起，根據(jù)北京市委政法委的統(tǒng)一安排和要求，他接受市司法局和市律協(xié)的委托，就與非典型肺炎防治相關的部分法律問題提供法律意見。他說這項工作讓他進行了很多很深刻的思考，“一來責任重大，二來，平時哪有時間想這么多事情呢？”

　　雖然1988年上海甲肝大爆發(fā)后，第二年《傳染病防治法》就頒布施行了，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律師們在實踐中與該法接觸的機會并不多，現(xiàn)在陳志華笑稱自己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他認為目前政府采取的許多措施，其基礎并非是《傳染病防治法》的合法性，而是事實上的正當性，他稱之為行政合理性原則，即指行政法律關系當事人的行為，特別是行政機關的行為，不僅要合法而且要合理，也就是說行政機關的自由裁量行為要做到合情、合理、適當和適度，此間他甚至深入地研究了行政緊急性原則等行政法學的法理。

　　這段時間，陳志華律師和很多同行們交流了對一些當前法律事務的看法，有些問題還相當敏感。比如說當前的SARS疫情到底屬于甲類傳染病還是乙類，這在法律上有著非常重要的實際意義。從各級政府采取的防治措施來看，SARS實際上已暫被列為甲類傳染病，但是至今還沒有國務院的正式文件來確定此事，而依照法律規(guī)定，只有國務院才有這項權力。事實上關于給SARS在法律上定性的問題一直沒有一個統(tǒng)籌的考慮。4月8日，衛(wèi)生部發(fā)布通知，宣布將SARS列入《傳染病防治法》法定傳染病范圍進行管理。該法規(guī)定：“國務院衛(wèi)生行政部門可以根據(jù)情況，增加或者減少乙類、丙類傳染病病種，并予公布”，SARS順理成章屬于乙類傳染病。但是北京市市衛(wèi)生局疾控處有關人士告訴陳志華律師，衛(wèi)生部文件要求各地疾控部門按照甲類傳染病制訂各種防治措施。然而5月7日，衛(wèi)生部衛(wèi)生法制與監(jiān)督司司長趙同剛稱SARS仍然暫列為乙類傳染病。

　　采訪當中，律師們認為由于法定傳染病的類別與政府采取的各項防控措施直接相關，同時也與違法行為的行政處罰相聯(lián)系，因此，很多律師都提出根據(jù)行政法治的原則，建議國務院應盡早發(fā)布公告將SARS列入甲類傳染病進行管理，以便依法制訂實施各類預防和控制措施，對違法行為進行行政處罰。

　　盡管律師們對于一些實際問題持有保留意見，但是他們仍然認為一些跡象表明新一屆政府將在法治的道路上走得更遠。4月30日，北京市司法局就接到北京市委政法委的緊急通知，要求市政法系統(tǒng)各單位為救治和防控工作提供法律支持，保障防治“非典”工作依法、統(tǒng)一、規(guī)范地進行，并特別提出要重點研究對違反《防疫法》的行為如何進行行政處罰和刑事制裁、因疫情和防控工作引起的民事和行政糾紛的處理原則、對防控“非典”工作中瀆職犯罪的刑事制裁問題和由于防控“非典”引起的執(zhí)法程序等問題。

　　問到最近相繼出臺的一些政府規(guī)章和司法解釋，律師們并非眾口一詞，他們在表達不同意見的同時依然相信實踐的檢驗作用。王良鋼律師說，正是塵封了14年之久的《傳染病防治法》告訴他，“中國離現(xiàn)代法治國家還差得很遠”；而這種認識更讓那些平日里忙著打官司的律師們感到思考對于他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