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時期:事業·生活·愛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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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3年05月10日 18:55 《財經時報》 | ||
《財經時報》記者感受的片斷 “非典”時期的 事業·生活·愛情 這幾天正在努力回憶《花樣年華》里梁朝偉吐露給樹洞的秘密。現在是撈出來好,還是繼續埋藏? 邵紅 “非典”時期的事業 北京十三陵的國際高爾夫俱樂部,今年算賺了個“開門紅”。從4月中旬開始,打球的人與日俱增。足球場般大小的停車場塞滿了奧迪寶馬,要是能有輛賓利,就和上海車展有一拼了。 來的都是大人物:總裁、行長、CEO,還盡是一個單位的。 地壇公園對面的寶成花園有位老板,對要采訪的記者說他們正在“野地里”辦公吶!這“野地”就是高爾夫球場。哪位老板也不敢因為肺炎“非典型”停止企業經營,導致年終結算“非典型”。 打球的人一改往日的爆脾氣。典型時期打球,也有人多排隊的時候,如果前面3-4個人一組,后面一個人一組,想超過去,得看前面人的心情。“非典”時期則不同了:4位老板會請你超,“因為我們在開會”。超的人倒覺得沒勁了:“你們四個前面都是4人一組的,我哪兒超得過來,慢慢打吧,反正我也不著急回城。”平常兩個半小時就能打完全場,現在得4個多小時。 球童們也就高興了一個禮拜。球童工資不高,每月300多元,掙的是球場客人的小費。一天跟一場下來,四五個小時,50塊錢。經過漫長的冬季,球場熬過了一天只有幾個客人的淡季,球童們也有進項了。 4月的第二個星期,球童還奇怪地問客人:“你們城里人都怎么了?你們城里人怎么都戴口罩呀?”第三個星期,有增無減的打球人已經讓球童亦喜亦憂了:你們城里人有錢可以治病,我們農村哪有那么些錢呀。話里有話,已經在嫌棄我們了。 很明顯,貧富差別不那么著人恨了,王文京剛分紅3000萬元,也不如誰家正好有個大興農民親戚讓人眼紅。 “非典”時期的生活 可是我要全往農民那兒靠,也不符合“非典時期”的生活標準。 在我每月只能吃一次“老莫”的西餐時,我的“美好生活”標準是:想什么時候吃“奶油烤肉雜拌”,就什么時候吃;想點幾個菜,就點幾個菜。這個目標讓我超額實現,更好的都吃上了。我剛進入吃的自由王國,洪昭光大夫齊國力大夫就讓我為健康長壽去吃“紅黃綠白黑”。 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早飯是蛋清麥粥紅薯,中午吃的最好,工作餐總不能挑肥揀瘦,對人不禮貌;晚飯最慘,別人家保姆學做燕窩的時候,我們家的學會了做窩頭,真正的棒子面窩頭,不是游客們喜愛的北京小吃。終于將我的胃煉得像一個農村貧困戶的胃。 “非典型時期”來了。我的苦白吃了。照現在的標準,鼓勵我吃回過去,雞鴨魚肉,高營養、高蛋白,能提高自身機能。但攥著錢,我去那兒吃呀?順峰美味珍我不敢去,京城中國大也正消毒,室內餐廳一概不進。饞急了,差小妹買回麥當勞的漢堡包。 以前的“垃圾食品”,現在又都成寶了。 “非典”時期的愛情 這幾天正在努力回憶,《花樣年華》里梁朝偉吐露給樹洞的秘密。現在是撈出來好,還是繼續埋藏? 留在北京,挺! 我不想貿然回老家讓見到我的人落荒而逃,或者見面后罵我18代祖宗 周文翰 我看見別人從超市拖著一袋一袋方便面、蔬菜、餅干,自己也覺得心里發慌。我也沖進去買了兩大袋韓國方便面,從激動的大叔大媽中間掙脫出來,竟然還有一種占了超市便宜的感覺。呆在家里連續吃了三天方便面,這件事給我惟一教訓就是:不間斷吃了九袋方便面的人不僅味蕾會喪失功能,而且還會對生活完全失去信心。 我就是這樣的。所以我豁出去了,到小區外面的九頭鳥酒家點了兩個菜——一個糖醋排骨和一個蠔油生菜,吃獨食。以前這里每到吃飯的時候總是人滿為患,現在清凈多了,服務員比顧客還要多。幾個和我一樣在這里吃飯的人肯定都有些發虛,其中一位吃飯的,間歇時還不忘戴口罩,看來主要防備的還是對面朋友的唾沫星。服務員像看怪物一樣看我們這些人吃飯,所以我不得不加快速度,吃飽了,打包,然后我就打道回府。以后我的生活基本就是這樣——除非“非典”親自來改變我。 如果我最后說這是因為我樂觀,或者說不怕死,你一定不信。其實我挺怕的,也不敢去坐地鐵,也不和朋友聚會了,不過還沒有怕到想回家——我以為,不論是坐27個小時火車還是兩個半小時飛機,都要比在北京呆著還危險。當然,我本身已經被家鄉父老當作潛在危險之一了,我不想貿然回去讓見到我的人落荒而逃,或者見面后邊罵我18代祖宗邊洗18遍嘴。 暗香浮動咖啡來 以前不用記方位,只要聞著咖啡的香味就可以找到星巴克。現在不同了,整個樓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害得人們東找西找 猛小蛇 周末約好兩位美女于豐聯廣場見面,對方說還是老地方星巴克吧。雖然我不怎么喜歡星巴克的氣氛(我喜歡呆在中糧地下的音樂會咖啡廳),但在那里坐坐也沒有什么損失,何況不時還有一些美女養眼。 在報社開完會我直奔了星巴克,順便給那里的報刊筐里塞了兩份自家的報紙。左等右等不見人來,打電話給她們,還在樓上賣鞋處;再打,已經到了超市;第三次打,說正在找星巴克。 好一會兒她們才過來,手里各自抱著一大堆消毒紙巾,一邊坐一邊抱怨: “以前從樓上逛完下來,不用記方位,只要聞著咖啡的香味就可以找到星巴克。現在不同了,整個樓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害得我們東找西找。” 顯然,作為兩個首都里的知識女性,難得像今天這樣讓理智戰勝了情感,不愛紅妝愛武裝,用消毒紙巾替代了化妝品。據她們講,在那家超市里,各種牌子的家用消毒水已經被搶購一空。 實際上接下來的幾天,北京市面上的所有家用消毒水,像滴露什么的,全面脫銷,以往這種日用消費品地方保護很厲害,現在外地的消毒水也能堂而皇之地殺進北京市場,就算是這樣,還是不夠。 豐聯的消毒水味蓋過咖啡味又算得了什么?最多影響星巴克少賣幾杯咖啡。比它慘的恐怕還是XX可樂,有人在網上稱罐裝的XX可樂在中國有些廠家有人染上“非典”,有一家搭售XX可樂的美式快餐店XXX也受到牽連。XXX快餐店的營業有否受到影響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樓下的信箱里已經收到它的優惠券,本來“五一”期間是它的常規優惠期,但非常時期自然會令人產生一些聯想。 都是“非典”惹的禍。除了消毒水,還有方便面、大米、速凍食品,甚至醬油醋之類都有人搶購,網上有人發了一張照片,上面是某超市里空空如也的柜臺。 回到家里,老婆也說家里的威潔士快用完了,外面又買不著。其實平時里這種東東用得也不太多,這幾天滿小區都是消毒水,家里也基本每天消毒一次。其實人本身倒也沒什么擔心,但最近有一些不負責任的媒體在謠傳有狗染上非典,因為有狗被消毒水嗆著咳了幾下,便有鄰居打電話舉報該狗染上非典了! 狗主人含冤叫苦,有什么用?現在人一咳嗽都有可能被鄰居舉報,我所在的小區昨天就發生了這一幕,有人匿名舉報鄰居有疑似癥狀,不一會救護車就來了。看來這120或者非典熱線有其兩面性,一面固然有利于發現病人控制疫情,另一面也難免成為公報私仇的工具。 消毒水用完了,還得買。在很多人對貓貓狗狗們橫眉冷對的時候,我們發現了它們的好處——我們在一家寵物醫院里買了五桶寵物專用的消毒液,亦能用于環境消毒,價錢比一般的家用消毒水還要便宜一點。當然,功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它能夠給豬圈牛圈消毒,自然給人的窩消毒也不在話下。每天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人洗手,狗洗腳,手忙腳亂,不亦樂乎? 旅行社的 “長假” 中國幾乎所有的涉外旅行社,在14年前曾有過一次似曾相識的經歷,只不過這次是“天災” 鮑迪克 4月24日下午,位于西南二環上的銀河證券月壇營業部,或許是“金融街”上惟一還算有人氣的地方,但白花花一片的口罩和“綠油油”一片的行情顯示屏,使才熱鬧了沒幾天的散戶交易廳仍顯出一種失語的寂靜。 在更寂靜的大戶室,記者看到了于小姐。兩點鐘,是于小姐單位上班的時間,她卻毫無離開的意思,她在金融街對面的一家涉外旅行社工作。 這家旅行社的老總剛剛告訴記者:5月份旅行社的國內、出境、境游團量分別比去年下降了90%、90%、95%。于小姐所在的歐洲部屬于受影響最大的入境部門。 “其實影響比數字顯示的還要大。”于小姐說道,“這僅剩的5%也都是4月以前便確認好的。事實上,5月8日現在表格上的最后一個團結束后,就一個也沒有了。” 記者以前曾在這家旅行社工作過,因此知道國外旅游者一般都是在出游前2-4個月制定計劃和參團報名,而旅行社更是提前半年左右就開始進行線路宣傳和促銷工作。也就是說,即使疫情在6月底被消除(不僅僅是被控制),入境游最快也得到明年才能有起色,而真正的旅游旺季在每年的3月底才開始。也就是說,旅游從業者將會至少“失業”一年時間。 不過這些大家想象中“非典”的最大受害者們,好像更樂意把它看成是一次難得的長假。4月21日,就在國務院下令取消“五一”長假的同一天,小于接到通知:旅行社從4月26日起放假。 “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部門經理這樣告訴小于和其他年輕的同事們。這位41歲的旅游界前輩當然知道該干什么。因為,中國幾乎所有的涉外旅行社在14年前曾有過一次似曾相識的經歷,只不過這次是“天災”,那次是“人禍”。小于的經理和記者在那家旅行社認識幾位40歲上下的同事,有一大半都是利用1989年夏天之后的那長達一年的“長假”完成結婚、考駕照、裝修房子或出國留學等重任的。 小于有駕照,但長久不開車的她決定好好溫習一下。已經28歲卻還是單身的她,更希望能在這段時間找到一個男朋友。同時被關閉的還有所有的影劇院、OK廳等娛樂場所,不知道沒了這些浪漫的地方,小于去哪里尋找她的愛情。 無論能不能獲得愛情,旅行社的年輕人至少獲得了自由。對于他們,自由和愛情雖然不一定就比生命“價更高”,但確實比金錢更可貴。 但即將處于“下崗”狀態的小于,已不得不關心起他們“從來沒動用過,也沒關心過”的基本工資來,這是他們今后的惟一的收入。 “一個月大約1000多元。”仍然有些漫不經心的小于不知道具體數目,因為她的經理和前輩們告訴她:也就是14年前的那次大“熊市”后,旅行社迎來1991-1997年的“黃金時期”。 小于對此顯然充滿信心,因為我看到她在終于要去上班之前,在接近跌停板的價位上買入了一筆五位數字的“國旅B”。 改吃素 人們不可能因為“非典”而放棄自己日常習慣的全部生活,吃還是要吃的,只是人們更注重了飲食健康 葉加 今年的春季,北京少了沙塵暴,卻來了個“非典”,蒙面的紗巾換成了捂鼻的口罩,這個春天似乎比哪一年都要漫長。 占民生之大計的“吃”,也逃脫不了“非典”的洗禮。在公關公司上班的楊娜對記者說,像他們這種工作性質,需要經常請客戶吃飯,而因為“非典”的影響,許多人都不愿意去公共場合活動,特別是去人頭攢動的餐廳,萬一要染上“非典”,真是得不償失。 楊娜說:“不光是客戶,我們需要請客辦事的公司人員也都不愿意下館子,就連平常的工作餐,好多人都從家里帶飯吃。客戶是請不了了,我們只能在公司做做提案,但是你知道,不找個機會當面與客戶交流是很難達成共識的,吃飯當然是最好的一個溝通機會。” 沸騰魚鄉的劉總也是神情萎頓,現在的營業額直線下滑,平常爆滿的餐廳,現在到用餐時,也就那么十幾位,這樣下去,后果真不堪想像。記者在那里看到,大門口只有領位小姐站在那里,等候區里已沒有了熙熙攘攘排長隊等吃飯的人群,門口的候位牌上的數字也從原先的十位變成了個位,餐廳里顯得空空蕩蕩,全然沒有了往日“沸騰”的光景了。一些服務員在餐廳門口掛起了如“防治非典,人人有責”這樣的標語,看來,店家也只能通過這樣的形式來收買人心了。 國際俱樂部飯店的公關部經理陳晶潔也是一臉苦色:“5月正是旅游旺季,一般飯店會在這個期間達到一個創收的高峰,客房出租率能達到110%,飯店餐飲部門也是創收大戶,但今年看來,情況極不樂觀,國外旅行團寥寥無幾,許多旅行社客源縮水,源頭縮水,叫我們這些下游的就更嘗不到水喝了。國外散客更是不會到內地來旅游,你叫我們怎么創收?” 不過,那些以經營素食生意為生的餐館,這兩天卻是顧客盈門。綠色天食的劉國政說,“非典”之前,上座率也就2/3,但現在卻達到了100%,究其原因,劉國政認為,人們不可能因為“非典”而放棄自己日常習慣的全部生活,吃還是要吃的,只是人們更注重了飲食健康。有一種說法,“非典”是從動物上引起的,一些人吃了帶這種病菌的動物的肉,因此便染上了“非典”,當然這種說法還沒有被確定,但至少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盡量不去吃葷食,而改成吃更為環保、也對健康更有益的素食。 此外,一些人改在外就餐為在家親自下廚,似乎使家庭更為溫馨和睦。新婚不久的媛媛告訴記者,原先懶得做飯,總是和老公一起去外面吃,可現在,她學會了廚藝,在家里整治一桌豐盛的飯菜,她和老公都聞到了“家”的味道。 郁悶的Rony Rony無法接受有東西堵住它的嘴,因為它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周圍正在千里病風、萬里菌飄 席斯 對非典病毒的研究首先確認了它是一種冠狀病毒,后又得出這種病毒是由動物傳來的,這兩個研究結果讓很多人認為,有冠狀病毒的犬類是病源體之一。僅僅是人們的猜測,但這足以使我們的狗兒失去自由、受人唾棄,對此我家的Rony覺得很委屈。 “非典”對我的生活確實帶來了變化,但我還并未對此感到有太多不適。戴口罩、吃中藥,我不嫌悶不嫌苦;演唱會推遲、甲A停賽了,還有歐洲五大聯賽可以看;不能去飯店、泡酒吧,還有幾箱方便面可以吃;不能聚會、不能聊天,還能玩游戲,煲電話粥。不能上課、不能上班,偷著樂還來不及呢!但我們家的Rony卻很郁悶,最近食欲不好,心情不好,愛情更不妙。 以前,晚飯后我都要帶著Rony去散步的,但從我開始戴口罩的那一天起,我就再沒有讓它離家半步。被軟禁之后,Rony每天都萎靡不振,經常跑到窗戶底下聽外面的聲音。我也不忍心看它這副可憐的樣子,但苦于它沒有合適的口罩而作罷。其實Rony如果是個比格就好了,至少口罩是可以比劃比劃的,偏偏它是個正宗的博美,尖尖的下巴實在讓口罩無可奈何。 一次給Rony一個果凍,它吃到最后,被果凍的包裝盒套住了,看起來倒像是個不錯的防毒面具。我DIY了一把,從果凍盒的兩側穿繩子系在了它的脖子上,但最終還是被Rony憤憤地撕掉了。Rony無法接受有東西堵住它的嘴,因為它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周圍正在千里病風、萬里菌飄。 星期天天氣格外晴朗,Rony跑到門前又開始哼哼唧唧了,我也在家悶了好幾天了,就想帶Rony一塊出去。我自己全副武裝,戴上了12層口罩和手套,領著素面朝天的Rony下了樓。小區里平日出來走動的狗比人多,今天只見人沒見一條狗。不知是把狗殺了還是軟禁了。在過路人的眼色中,我看出他們現在都不喜歡Rony了,再沒有人夸它英俊了,人們躲得遠遠的,好像Rony就是病毒一樣。 Rony顯然有些失望,因為它始終沒看見3號樓的Milany。幾個星期前我就發現,Rony和Milany眉來眼去,我只當是好奇呢,因為Rony才五個月大,看來我低估了它的魅力。不過能在陽光下盡情撒歡,Rony還是樂壞了,拖著我一路小跑,聞聞花草,追追女孩子,看著天上的飛機吼兩嗓子,激動得一點分寸都沒有。看著它興奮的樣子,我豁出去了,雖然今年“五一”的旅行計劃泡湯了,但我決定今天帶著Rony到大地方轉一轉,讓它見識一個宏偉的建筑——輕軌(小區門前隔條馬路)。 “非典”對餐飲旅游交通等行業的影響是暫時的,但對人們的心理影響并不是一時能夠消除的。現在誰如果在公共場所咳嗽幾聲,周圍的人恨不能把他扔到十里開外,這種心態何時能改變,狗又何時才能不被另眼相看呢? 誰動了我的泡騰片 在她們決定來之前,我總共接到這樣三個問題:第一,有消毒水嗎?第二,有檀香嗎?第三,你家窗戶多嗎?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這些損友才勉強答應來聚一聚 潘小小 由于“非典”,很多單位都采取了在家辦公,我也有幸成為其中一員,于是邀請了幾位同為幸運者在家聚聚。以前總是定點在某一熟悉的酒吧,現在要有這提議,肯定遭致這樣的質詢:你沒“非典”吧! 在她們決定來之前,我總共接到這樣三個問題:第一,有消毒水嗎?第二,有檀香嗎?第三,你家窗戶多嗎?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這些損友才勉強答應來聚一聚。 第一個到的是Radium,她只露出兩只我熟悉的大眼睛出現在我家門口,進門以后先走到衛生間,足足三分鐘,她才表情輕松地出來。 我問:“你從哪里來?” “家呀?”她眼中的訝異好像我是來自地外星系。 “怎么過來的?” “開車呀?”眼中的表情更加地懷疑,看那架勢就像立馬從包里拿出體溫計來了! “你終于開車了?記得上次你不是說自己現在能蹭車就蹭車,要不就打車。堅決不坐公共汽車和地鐵了嗎?” “哦!”她這回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為她剛畢業不久,而且單位有班車,所以平時并不開老爸送給她的那輛鐘愛的雅閣。時間長了,在上班時間她都忘記了自己是屬于有車一族。可是,現在她才不管了,資歷不夠就不夠唄!該開車時還是得開車。 “開車過來還帶口罩?”我問。 她立即露出一鄙夷神態,那神情就如我是阿甘第二。拋來一句話:這之間還有電梯呢! 下一個到的是Lucia,打開門時她還是氣喘吁吁,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歉意地笑著。好半天,她才說她是從家里步行過來的,而且還是走樓梯上來的。 天,步行過來已算是一大奇跡,盡管她家距離我家也就兩公里左右,平時就算只有1公里路,她也要打車,說她奢侈,她總會找出一個對距離沒有概念的堂而皇之的理由。況且她今天還爬樓梯上來,要知道我住的可是18層呀! 問其原因,她只給出兩個字:怕死!說是自己有一回坐車,司機不停地咳嗽,盡管她把兩邊的窗戶都搖下來了,而且司機也告訴她咳嗽是這位老煙迷365天的癥狀。但從那以后,她就不打車了。好在她可以在家辦公,要是必須去單位呢?她竟然斬釘截鐵地說:辭職!因此,看見開電梯的小姑娘沒有戴口罩,她毅然決然地爬樓梯了! 最后來的是Apple,她一上來就在那兒大嚷著:“現在公共汽車上怎么還那么多人呢?”結果她那一嚷,那兩位先到的馬上就本能地往沙發后面縮了縮,接著立刻異口同聲地說:“離我三米遠!” 還好,Apple沒有不識趣地給她們一個熱情的擁抱,這可是她一貫的作風。她到了洗手間,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從里面出來。出來一看,換了一個人。她說她現在基本上不出門,出門都戴著一身衣服呢!到一個地方就洗澡。而且坐公共汽車時也是全副武裝。 一直都是打車一族的怎么在這時竟然還選擇坐公共汽車呢?她說她實在受不了一上出租車就得破著嗓子喊,原來她坐了幾回車,司機把副駕駛座和駕駛座之間用一塊玻璃擋了個嚴嚴實實,其中惟一一個直徑為2厘米的圓洞也只在下車交錢時才打開。因此,盡管司機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可還是躲得遠遠地聽她反復說她要去的目的地。 聚會還是非常開心的,只是她們走的時候把我家里備的泡騰片一搶而空還似乎良心發現地說:“已給你留下一瓶了。” 郁悶之余,上網打開了郵件,赫然看見一朋友給發過來的“與SARS有關的十種死法: 1.戴口罩時間過長悶死;2.在家薰醋引起火災燒死;3.喝大量預防中藥毒死;4.聽到同事中有人染病嚇死;5.因出差疫區返回后被朋友家人躲避郁悶而死;6.被誤診為SARS瞎治而死;7.在網上散布流言被罵死;8.在公共場合打噴嚏被扁死;9.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每天步行上下班累死;10.當然是得了SARS不治身亡。 我在后面加了一條:被損友拿走所有的泡騰片給氣死。 地鐵里的半小時 沒有了嘴唇和鼻頭的他們一片模糊,只有眼光游弋不定,急促而膽小,甚至連看我一眼都怕染上病毒 周文翰 地鐵里只有兩種人:戴口罩的人和不戴口罩的人。我屬于后者,最近我們這個族類好像越來越少了。我總是好奇地打量戴口罩的人,你可以想象我的目光幾乎總是圍繞著漂亮女孩打轉轉,其實,在戴口罩的狀態下很難判斷她們是不是真的漂亮。 由口罩很容易讓人想到董橋寫過的一篇文章,《不戴奶罩的詩人》,當然,再想下去的話就不正確了。所以我及時收回自己的目光和思緒,把眼睛盯在眼前的報紙上。我無法否認,手里拿的是一份層次很低的早報,但是鑒于其他幾份垃圾早報看十分鐘就可以拋開,我還是選擇了這份要花15分鐘讀的報紙。這也就是說,另外15分鐘我必須在發呆或者遐想中度過,上班的途中通常就是這樣無聊,你我都知道。 地鐵里的世界分裂成了兩半。沒有了嘴唇和鼻頭的他們一片模糊,只有眼光游弋不定,急促而膽小,甚至連看我一眼都怕染上病毒,而我在他們看來有點破罐子破摔,甚至就是從佑安醫院跑出來的“非典”患者。這使我總有一種惡作劇的沖動,比如,故意打幾個噴嚏、咳嗽幾聲,保證周圍的人至少給我讓出足夠大象起舞的地方。 長達16年的學校教育最終制止了我把這些想法變為現實,仍然看報,看專家們輪番出場,看警察又抓誰誰誰了,看誰誰誰又拍電影了而且還要上哪個拿哪個卡哪個節,看一站一站的站臺,站臺上戴口罩的人和不戴口罩的人,一直到朝陽門站。我跨出地鐵車門,把報紙摔到垃圾筐里,努力調動自己的臉部肌肉,滿臉笑容地走向地鐵站口,走向那個滿是消毒水味的大樓的第十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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