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茉莉王東廣東河源、廣州報道

　　黃杏初求醫

　　2002年12月10日，一位35歲名叫黃杏初的廣東河源市紫金縣人發燒了。此后不久，中國人知道了有一個名叫傳染性非典型肺炎的新疾病，此后SARS這四個英文字母的曝光率絲毫

也不遜于伊拉克。

　　那一天，在深圳羅湖區一家餐館里做廚師的黃杏初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與一個世紀怪病發生這樣一次歷史性結合。當時他只以為自己得了一次普通的感冒。根據黃杏初向醫院的陳述，他先是到深圳福田區的一家醫院門診部求治，但病情沒有好轉，由于擔心無力承擔深圳高昂的醫療費用，兩天后黃選擇回到河源市紫金縣的家中，但是病情進一步惡化。

　　2002年12月15日，黃杏初由其家人送至河源市人民醫院求治。12月16日，另一位名叫郭仁程的40出頭的河源市區無固定職業者，也到河源市人民醫院求治。兩人的病情非常相似，根據郭的自述，此前他在深圳與廣州兩地都呆過。

　　河源市人民醫院的醫生面對這兩個病人一時不知如何處理：“癥狀相同，咳嗽，頭痛，發燒不退，肺部出現陰影，施用抗生素沒有效果。”河源市人民醫院內一區的醫生護士們對當時的情況歷歷在目，而更為奇怪的是，不同于醫學界所見到的發燒癥狀，兩個病人的白血球都沒有上升。

　　12月17日，黃杏初病情繼續惡化，被迫轉院，在主治醫師葉均強的護送下，黃被轉到廣州陸軍總醫院。12月22日，郭仁程病情也出現惡化，葉均強再次護送該病人到廣州呼吸病研究所，但是送走病人后的河源市人民醫院，故事才真正開始。醫者被傳染

　　12月23日，河源市人民醫院內一區護士游麗成為第一位感染SARS的醫護人員。初時游僅認為是一次普通的感冒，因此請假回家休息，但此后證明她是因接觸病人而感染上了SARS，為此游麗不得不打掉腹中四個月的胎兒，這個小生命成為這場戰役中的第一個犧牲品。

　　12月24日，主治醫生葉均強出現發燒癥狀，他是河源被SARS感染的醫務人員中病情最嚴重的一個，但在記者到達河源時，他已康復并重返工作崗位。

　　到12月28日，河源市人民醫院內一區有5名醫護人員發燒，并且都請假回家休息。

　　“我去查房時感覺不對。”副院長殷漢華說。一下子這么多的醫護人員請假，內一區的護士班都排不過來。”我想起來這些人都跟兩個病因不明的患者有過接觸。我們馬上把這些醫護人員都叫回來，一拍片，所有人的肺部都出現陰影。”此后又有來自門診與藥房的醫護人員出現同類的癥狀，在短短的一周時間里，河源市人民醫院9名醫護人員都出現了相同的病癥。

　　12月31日，殷漢華組織有謝金魁醫生等河源市人民醫院相關科室在內的專家進行會診，會診的結果是，這是一種沒有見過的肺炎，可能具有一定的傳染性。而同時主治醫師葉均強的病情開始急轉直下，出現了危險狀況，不得已也被轉送到廣州陸軍總醫院求治。“我們最初懷疑是結核病，但最后認為不是，但是是什么病，我們也搞不清，這個病，我們從未見到過。”殷漢華說。

　　2003年1月1日，當國人開始慶祝新年時，河源市人民醫院的院長歐陽毅拉開了河源市人民醫院醫護人員隔離治療的序幕。在當天由歐陽毅主持的所有河源人民醫院領導層與醫護專家骨干人員參加的會議上，做出了成立搶救小組，并對所有被感染的醫護人員進行隔離治療的決定。內一區一層樓被整理出來做隔離區，醫院進行了全面消毒，每個病人一個觀察室，要求所有河源市醫護人員工作期間必須要戴口罩，這可以說是最早的SARS隔離治療。此后河源市人民醫院未再出現醫務人員被感染的事件，也沒有出現病人家屬被感染的情況。河源報告

　　1月1日傍晚，河源市衛生局長楊友觀接到了河源市人民醫院院長歐陽毅的匯報，歐陽毅向衛生局長求救，表示河源人民醫院情況相當緊急，希望他能馬上向廣東省衛生廳報告，并請求衛生廳派出專家組到河源市人民醫院會診。楊友觀聽后感覺情況相當不妙，當晚廣東省衛生廳王自瓊與馮鎏祥兩位副廳長接到了楊友觀長達兩個多小時的電話，并對此高度重視，據說當晚廣東省衛生廳的領導就此就召開了一個會議。楊隨后又向河源市市長黃煜禎做了匯報。與此同時，由于多位醫護人員被感染的消息在河源市民中間開始流傳，河源市民開始恐慌，出現了搶購藥品的行為。

　　1月2日傍晚6時整，由廣東省衛生廳組織的專家會診小組抵達河源市，讓我們記住他們的姓名，這是SARS疫情演進中，第一個由醫療專家與疾控中心研究人員共同組成的專家小組，他們是：組長肖正倫，廣州市呼吸病研究所副所長；副組長彭國文，廣東省疾病控制中心醫師；組員鄧子德，廣東中山附屬三院副教授；組員黃文杰，廣州軍區總院主任醫師；組員羅會明，廣東省疾病控制中心醫師；組員鐘豪杰，廣東省疾病控制中心研究員。

　　這次專家組會診持續到凌晨1點鐘，并形成SARS病癥被定義的第一份重要報告——廣東省衛生廳赴河源會診調查專家組工作報告。報告認為河源市人民醫院內一區醫務人員所出現的病癥，是一起病因未明的局部爆發的傳染病，考慮為非典型病原體所致。報告指出，所有的病人共同表現為發熱、咳嗽、肺部片狀模糊陰影和血象白細胞計數無明顯升高。從12月27日至今，在病區即密切接觸者中未發現新發病例，無疫情擴散的現象，目前對病人采取隔離措施。

　　1月2日凌晨1��30，河源市長黃煜禎獲得會診結論，副市長吳必有、河源市人民醫院、河源市疾病控制中心、河源市教育局，以及當地四家媒體的主要負責人被從睡夢中叫醒，全部集中到黃煜祉家中，聽取歐陽毅的匯報，并討論應對措施。

　　1月3日，河源工商、物價部門開始行動，河源當地媒體《河源日報》、河源電視臺、《河源晚報》、《鄉情報》全面報道有關病情及河源市政府所要采取的相關措施，同時歐陽毅與謝金魁醫師親自在河源電視臺露面，向市民講解病癥情況及相關預防方法，此后，河源市民恐慌心理相對平復。

　　在記者從深圳到河源的車上，有位來自河源的人不斷抱怨快被口罩悶死。她說，“我都不明白為什么要戴口罩，你到我們河源看一下，我們那兒都沒有人戴口罩。”她表示深圳一些人戴口罩，以及來自電視臺播報的其他地區的口罩浪潮讓她無法理解。記者到河源后發現果然如此，河源人生活平靜而且愜意，山青水美，根本讓人無法想象它會與SARS有這樣的關聯。中山會診

　　河源報告出來后，似乎一切都開始平息了，醫務人員的病情進一步好轉，市民也平靜了，但喧囂又在廣東另一個城市中山市出現。在河源事件發生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中山市的醫院也出現了類似的醫務人員被感染的現象。

　　2003年1月20日，廣東中山市三家醫院先后收治共有15例病因不明但病癥相同的病人，但這三家醫院卻一共有13個醫務人員被感染發病，中山事件震驚了廣東醫學界。

　　1月21日，廣東省衛生廳組織專家到達中山會診，這次會診涉及所有在河源人民醫院及中山市所發生的相同病例。廣州市呼吸病研究所副所長肖正倫再次帶隊會診，當日下午呼吸病研究所所長鐘南山院士也親自趕赴中山，這次的會診專家組由廣州醫學院呼吸病研究所、中山大學附屬三院、廣州軍區總院、廣東省疾病控制中心等多家廣東省頂級的醫療單位的臨床醫學、流行病學、病毒學專家組成。

　　在此次會診中，其中一位專家想起早在2002年11月中旬，其本人在廣東佛山市的一例病癥會診中，就曾發現有同樣病癥的患者，但是并沒有引發傳染，因此沒有引起注意。這次中山會診，專家們將該病癥診斷為非典型肺炎，并注明病因未明，病毒感染可能性大。

　　此后的幾天里，由于中山醫院與河源醫院將重癥病患者轉到廣州市幾家醫院，廣州市區醫院內的醫務人員感染發病的例子也越來越多。醫務人員相繼病倒的消息傳出后，到2月6日，廣州市市民開始出現恐慌，并出現搶購白醋風潮，深圳市民也緊隨其后加入搶購。整個白醋搶購風潮席卷了廣東、香港、澳門、福建、湖南等地，各種謠言盛行。

　　2月13日，廣東省衛生廳召開新聞發布會，公布疫情，非典開始成為人們生活的焦點。此后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非典襲入大半個中國和世界多個國家，數千人被感染，數百人喪生，迄今為止，疫情還沒有被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