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李清宇北京、杭州報道

　　出京

　　4月28日下午2點，北京二環路上車輛稀少。出租車司機感嘆道：“這哪是星期一！平常車得挪著走，現在倒好，飆車都成——也只有剛過完年才有這種景象�！�

　　長途汽車站沒有人頭攢動的繁忙景象，候車大廳里只有冷冷清清十幾個人。售票員解釋，許多班車已暫停來京，“非典”時期一些線路停開了，此時只剩下到河北滄州等地的少數幾趟班車。

　　而這時火車站卻是一片口罩的海洋。大概是懼怕候車室內空氣不流通，車站廣場上站滿了等車的旅客。幾乎每個人都戴著口罩，不戴口罩的人反而成了異類，會被別人多看上兩眼。鐵道部幾天后曾發布這樣的數字：4月26日-28日是在京人員離京返鄉的高潮期，北京站每天發送旅客達到6萬-8萬人次。

　　我登上北京開往杭州的T31特快空調列車——這時車里絕對不會開空調了，所有能開的窗戶都已經被打開。雖然就連過道里也已擠滿了人——幾乎每個人都戴著口罩，口罩上方的眼睛透著忐忑不安的神情——空氣卻比想象中更流通、更清新。

　　車開不久列車員拿著一張登記表開始挨個登記，登記內容非常詳細：身份證號碼、地址以及手機號……不過只有浙江籍或者前往杭州的旅客被要求填表，據說這是省政府的要求。我旁邊的一個小老板告訴我，他的老鄉剛進家門，縣衛生局的人就上門消毒、查體。“你看吧，我們人還沒到家，名單早已傳回去了�！�

　　“還有呢，”旁邊有人插話：“人回去要先被隔離14天才讓回家。”他說凡是從北京回浙江的人，都會被集中隔離后才讓回家。“隔離就隔離唄，反正在北京呆著也沒事，等避過風頭再回來。”他說。聽口音，這趟列車上有80%的乘客都是浙江老鄉，恐怕都是回家避風頭的。比如像他，這兩年在北京為房地產商做精裝修，一個工程做一二百套，一年下來掙上二三十萬。“非典”一鬧，買房的人少了，不如先歇一歇：“掙錢機會有的是，沒必要現在冒這么大風險留在北京�！�

　　那位小老板則在南三環某家具城賣五金，他說：“反正房東現在還沒收租金，與其開著門干耗著，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非典’一過，肯定會有一個購買高潮，那時回來掙錢也不晚。”被隔離

　　回家前我曾打電話詢問家中的情況，被告之：下車后要被量體溫，體溫異常會被隔離觀察；沒事放行后回家也要被隔離觀察14天。一進家門就會有街道辦事處的人上門登記、查體和發隔離通知�！袄蠈嵳f，現在街坊四鄰對你們北京來的煩著呢�！�

　　下午坐在車上，家中又有一個電話打過來：“上級有精神傳達，有親朋在疫區的要盡量勸阻其不要在五一期間回家。”還說：“聽說你要回來，有人已流露出避之惟恐不及的神情，有人還半開玩笑地說：‘你們那口子回來就要封宿舍樓’——你要沒上車最好就呆在北京別回來了�！�

　　聽到這些充滿“敵意”的信息，我猜想到家也許會碰到電影《卡桑德拉大橋》上的某個場景——滿站臺的人如臨大敵，下車的人受到層層盤查。實際情況卻大出我的意料，在車站內我根本沒有受到盤查和測量體溫，出站口甚至空無一人，稀稀落落幾十個下車的人像往常一樣魚貫走出車站，出站口沒有了往常擁堵的接站人群。

　　我打的直奔家里而去，一路上看到有人家中透出暖黃的燈光，老老少少在路邊乘涼，聯想到北京滿大街的口罩，忽然有一種到了解放區的感覺。

　　到家按門鈴時，屋里傳來一聲大喊：“等一等”。門剛打開，兒子戴著口罩端著噴霧器沖過來一通消毒，家人則催著量體溫。緊接著，電話鈴響，妻子單位“‘非典’領導小組”的頭親自打電話來詢問情況。領導聽說我體溫36.2度，放心掛上電話。第二天一早，妻子還是接到了通知：不用上班，在家休息兩個星期。單位辦公室主任還很幽默：“這是領導的關心，好好休息啊”。好像真有什么不適一樣。

　　其實，單位有此反應已是常規動作。前幾天妻子的一個單位同事從北京出差回來，上了一個星期班后，忽又接到通知：回家再休息一個星期。

　　剛回來的頭兩天，我總能感到鄰居猶疑的目光，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平靜如故，似乎并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直到5月7日下午接到一個電話，才發現在這平靜的氣氛下還有另一面的真實。

　　電話是街道辦事處防“非”辦公室姓周的小伙子打來的，告知街道辦事處一直通過單位在密切關注我們一家人的身體狀況。他說，按規定他們應該通知我們兩個星期內不要離家外出，以及其他一些限制和措施，比如每天要量體溫和消毒若干次等等。不過他們并沒有告訴我們這些規定，原因是有些規定似乎不符合人權——這是他的原話。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我們確實沒有出現疑似“非典”癥狀。

　　他的電話給我溫暖的感覺，同時也讓我感到當地政府用心之良苦。實際上，早在4月26日，浙江省委省政府就已經下發通知，建立三級網絡，嚴密監控疫區來的每一個人。據傳，4月初省委高層前往江蘇、上海考察經濟時，發現上海對“非典”已高度重視。高層遂警覺，回來當即布控。至今，全省“非典”并未大面積傳播，即得益于動作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