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趙劍飛／文

　　盡管與艾滋病有著顯著的不同，SARS的出現所引起的恐懼仍然令人不禁要去回顧艾滋病的歷史以尋求安慰。可是艾滋病的教訓之一就是，對一種新病疫的認識在最初往往令人有挫折感。

　　1984年，距首例艾滋病病人被發現將近三年后，科學家們才確認HIV(人體免疫缺損病毒)是導致艾滋病的元兇。當時擔任美國衛生和人文服務部秘書長的瑪格麗特·哈克勒女士預言，將在兩年內研制出對付AIDS的疫苗，但人類至今仍在為此等待。

　　SARS的發展是否會沿續艾滋病的歷史？不論最終答案如何，目前為止，科學家們至少在認識這種新疾病方面的表現已經遠遠勝于20多年前遭遇艾滋病時的遲鈍反應。

　　自2002年11月在廣東出現第一例SARS病例到2003年3月12日世界衛生組織向全球發出警告，在不到四個月時間里，科學家們就對這一前所未見的疾病做出了反應，并督促各國提高警惕，及早采取措施應對SARS的擴散——在傳染病早期的果斷措施對于避免大量病人死亡也許是決定性的。大量醫務人員感染SARS也是使得世界衛生組織能快速對此傳染病做出反應的一個原因。

　　借助80年代興起的互聯網技術和便捷的通訊手段——共享秘密的網站、召開視頻會議，世界衛生組織得以協調一個包括全球9個國家11個實驗室在內的研究網絡，促進了不同國家的科學家共享信息和研究進展，從而在短短數周內就確定了引起SARS的病毒——一種新型冠狀病毒。

　　這或許會令普通人感到意外——普通感冒大約有三分之一是由冠狀病毒引起，而對此我們并沒有特效的治療和預防手段。而且，科學家們此次發現的SARS冠狀病毒與以往所見的并無密切關系(后來的基因比較分析表明，SARS冠狀病毒可能包含鼠和禽類體內的冠狀病毒基因，而不是人的冠狀病毒基因)，且隨著SARS在各地擴散，病毒會進一步發生變異。

　　進展至此，描繪出SARS病毒的基因組序列也似乎成為一項日常工作：繼加拿大科學家最先在4月2日繪出SARS基因組序列之后，先后有美國、中國北京和廣州、新加坡等地的科學家完成同樣的工作，并且各國科學家繪出的圖譜基本一致。至此，SARS病毒的確認工作告一段落。

　　但是，從確認SARS病毒到找出切實的治療方法仍然存在未知的距離，要多長時間才能研制出預防SARS病毒的疫苗就更加難以確定。因為科學家們接觸SARS的時間只有短短數月，對SARS的致病機理仍然有許多不明之處等待解釋。

　　在解開關于SARS的這些謎底之前，研究SARS病毒的科學家們已經投入到另一項競爭中——申請圍繞SARS的有關專利。加拿大的英屬哥倫比亞癌癥研究機構的基因科學中心——最先完成SARS病毒基因組測序的小組——在4月中旬完成基因組測序之后，其核心成員隨即展開一周時間的緊張工作，準備專利申請。這引起了全球其他在確認SARS病毒前期工作中做出貢獻的科學家們的競爭，香港大學、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新加坡基因研究所等研究機構已經加入到這場角逐中。

　　世界衛生組織負責流感防治的官員克勞·斯托稱，他并不認為專利申請會妨礙SARS方面的研究，這不會影響各個實驗室之間的合作精神。世界衛生組織在領導完成冠狀病毒的確認工作之后，必然會尋求其他方面的力量繼續推進研究工作。研究工作進行到一定階段，必定會讓位于那些富于競爭的制藥公司。

　　可是，如果沒有足夠大的市場吸引力，制藥企業并不情愿擠出人力與資源進行這個可能耗時長久的工作——艾滋病至今未有疫苗。《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在4月17日的一篇報道中在描述美國企業對待SARS商機的熱情時充滿沮喪。制藥企業的經理們表示，除非SARS的病死率繼續升高或者在美國大規模擴散，他們才愿意投入疫苗研制工作。4月30日，只有在美國國家衛生院明確表示政府對于SARS疫苗研制的支持后，美國的制藥企業才紛紛行動起來。

　　英國制藥巨頭葛蘭素史克在4月底也表示，將與競爭對手合作來開發預防SARS的疫苗。這在制藥業以往的競爭中并不常見。但即使有共同的意愿并能在更廣的范圍內動用資源，葛蘭素史克首席執行官Jean-Pierre Garnier仍然謹慎地表示，要尋找到疫苗可能也需要數年時間。

　　不過，由于有美國政府的組織與領導，科學家們表示在比較短的時間內研制出應對SARS的疫苗是可能的，而兩到三年時間的可能性更大。

　　目前比較好的做法是從已有的藥物中發現對SARS有療效的，然后再加以改進。中國目前采取的也是這個方法。由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用于預防SARS臨床研究的“基因工程人ω干擾素”原本就是為治療丙肝研制的，而另一種也獲得批準的“重組人干擾素α-2b噴霧劑”只不過是將試劑從注射改成噴劑，都并非在SARS出現之后才開始研制的新藥。

　　相比之下，疫苗研制的主要障礙仍然在于科學家們對SARS的認識還不完全。5月1日，在加拿大召開的一個由加拿大、美國和香港科學家參與的關于SARS的研討會上，加拿大國家微生物學實驗室主任Frank Plummer博士表示，令人不解的是，他發現只有40%的病人身上有SARS病毒。美國的科學家也證實并非全部SARS病人身上都有SARS病毒。

　　此外，科學家們也還未確定SARS病毒是通過直接破壞人體組織還是通過破壞人體的免疫力來致病。

　　科學家們最初認為SARS病毒通過攻擊肺中的肺泡(血液和空氣交換二氧化碳和氧氣的位置是在肺組織內位于細孔終端的微囊上)導致病人肺部感染和發炎，肺泡里灌膿一旦充滿其它液體，血液就無法獲得足夠氧氣，并會伴隨其它感染發生。如果不控制病情的進展，肺炎常常導致病人死亡。

　　由此針對SARS采用的常見治療方法包括使用各類抗生素(抑制細菌和肺炎發生)、抗病毒藥物(抑制病毒)、使用類固醇(抑制免疫力)以及提供維持呼吸功能的支持性療法。目前為止，以上種種藥物的使用都處于探索階段，因此常常需要隨病情變化而調整。香港的醫務人員先后嘗試了種種藥物之后，目前開始積極嘗試以SARS康復病人的血清治療SARS患者。

　　國際權威醫學雜志《柳葉刀》4月29日刊登的一篇論文認為，SARS在年齡小的群體中發病情況稍輕。這可能表明SARS病毒不是通過殺死人體細胞來發病，而是病毒引起的免疫系統過度反應傷害了肺的內層。該文作者之一、香港中文大學霍泰輝教授在接受《新科學》(New Science)雜志采訪時說，他猜想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為兒童的免疫系統仍然在發育之中。

　　這意味著SARS患者在體內對SARS產生免疫反應的同時，釋放出的細胞激素可能不僅殺死了被病毒感染的細胞，同時攻擊了人體自己的組織。

　　過度免疫反應這一現象也引起世界衛生組織專家的重視。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克勞·斯托在上周透露，在SARS患者患病的第一個星期，病毒會在上呼吸道大量復制，進而造成患者高燒與干咳；到了第二個星期，臨床上可以發現免疫系統發生過度反應的情形，而大約有20%的患者因此導致非常嚴重的病情。

　　隨著科學家們對SARS的研究日漸深入，關于SARS的種種不解之謎有望找到答案，因此有可能找到疫苗。(實際上，人類至今徹底消滅的傳染病只有天花，脊髓灰質炎與麻疹等病毒傳染病雖然已經有相應的疫苗，但是仍然沒有被根除。)在此之前，或者我們還可以在看過以下的數據后略微消除一些對SARS的恐懼。

　　牛津大學社會組織研究中心主任、社會心理學家彼得·墨什說，每年中國由于在樓梯上摔跤致死的人有1500人；在SARS發生這段時間全世界死于流感或肺炎的人可能成千上萬；而在非洲，每30秒鐘有一位孩子由于瘧疾死亡——這是非洲居民面臨的真正威脅。